转载：您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齐洲三爷给您聊聊古玩圈的事（十三）

桃源老光

      他是满人，属下五旗的正蓝旗，老姓索卓罗氏，改朝换代到了民国，没了铁杆庄稼，满人不再吃香，为着生计，大都改了汉姓，他也就姓了王。
　　虽说是王府管事，当年也曾威风赫赫，没少捞钱，不过旗人大手大脚，花钱如同流水，抱着金山，天天轻掏慢刨，渐渐地，也就落了魄。即便这样，老头还是当年的做派，那派头，一点儿没变！！
　　王老头快70了，着一身罗纱大褂，浆洗的发白，蓝绸马褂，都是20年前的老样式，下面一条玄色裤子，绒面的千层底布鞋。手里玩弄着俩核桃，脸上戴一副水晶石墨镜，小瓜皮帽儿，脑袋后面还有一根儿拇指粗细，半尺来长的花白辫子。
　　不知道的晚上遇见，还以为见了20年前的僵尸！
　　老头一进屋，便是一通问好——给黑四爷请安、给郑学士请安、给上师请安，给黑四太太请安、给郑……。 一直问候到家里的孩子，还在不停地请安，气的黑四爷直跺脚。
　　却没法儿骂他，人家旗人的老礼儿多嘛。
　　郑学士很会招待这种人，请他坐了椅子，上罢茶，这才说——
“请你老先生来不为别，四爷遇上了难处，有件东西，满京城也没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听说您老在王府伺候多年，见多识广，请您给断断？”
　　王老头虽矜持，却不敢拿大——
“郑老爷说笑了，谁不知道您老人家，是大清朝的翰林公！我们王爷当年还常提起您学识渊博呢。哎，虽说现在民国了，见了您，我们这种人也能平起平坐了，按礼数，我们哪能跟您说上话儿。有什么事，老朽能帮上忙就请吩咐……”

　　郑学士见王老头还没吃饭，让四爷摆开了席面。
      王老头算是开了洋荤，一只天福号的酱肘子、半只便宜坊的烤鸭、四个肉末烧饼外加一盘烧羊肉，吃的王老头撑得直打嗝儿，满头大汗。老头一边吃还一边点评菜的味道，看得三位爷直笑。
      饭后，喝下两碗浓浓的普洱茶，老头这才提起：——“不成了啰，老喽！！当年便宜坊的烤鸭子，一顿饭我能吃一只半，外加二斤老黄酒。现而今，不提了……提起来，伤心呐……”
　　说着，说着，从怀中掏出块脏兮兮的手帕直抹眼泪。
　　黑四爷强压着怒火——“请你老人家来不是哭丧的！只要您赶紧给说个明白喽，四爷白送你500两银子！”
　　王老头唏嘘不已：“四爷，虽然现而今不是大清国了，我可不缺钱啦，张家口外，还有我们王爷赏我的3000多亩地呢，昌平也有我的地。您这么说，摆明是瞧不起我。”
　　“哪里话，您老是老前辈，四爷是送您留着赏人的。这么说吧，四爷府上出了点事。”郑学士岔开话题，把事情简单地一说，又让人拿来那只法螺。
　　黑四爷是江湖溜子，听出底音明白郑学士是给他面子，立即抽出张500大洋的银票放在桌上。王老头一见，惊骇得两眼发直，两个眼珠子都绿了。
　　再看看桌子上缠枝纹雕花红漆盘里的楠木盒子和那只金光闪闪、珠宝生辉的法螺，王老头猛然睁大了双眼，又惊恐又震撼似地哆嗦着站立起来，颤巍巍扑到桌边定睛细看。
　　不一会儿，王老头像见了鬼似地全身哆嗦着手指法螺，只听老头“嗷”的叫喊了一声！人跟着两眼一翻，竟当场昏死过去！……。
      掰开嘴巴将一碗姜汤强灌下去，加上四爷扬手几个大嘴巴子，王老头醒过来了。
　　一时间又哭又笑，像是疯癫了一般。无论是黑四爷的威吓收买还是郑学士的温言劝诱，老头抱着法螺盒子，就是死不不开口。
　　“说了对不起祖宗啊！！啊……。”哭的鼻子一把眼泪一把的王老头瘫倒在地上，烂泥一般。
　　郑学士颇为无奈——他很清楚，这些旗人奴才们，有的卖祖宗，有的把祖宗看的比天还大，很多深宫轶事都埋藏在他们心底，你就是杀了他，他们也绝不说主人一句坏话。不过看起来，这事儿确实有赵王府内的蹊跷！
　　最后，黑四爷使出杀手锏——
       “王老头！！今儿个叫你来不是来哭丧的！实话告诉你，你家里情况四爷我门儿清！你孙子又给你生了俩重孙子，是吧？！！今天你把实情说出，还则罢了，若是不说。老实告诉你：老子要让你这四世同堂，明天全给玩完儿！ 说是不说，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说着，说着，黑四爷从绑腿内嗖的拔出一支雪亮匕首，一甩手扎进了门框上！
　　见黑四爷发火动怒，王老头不禁神魂迷乱。处在这巨大威压之下，再不敢念及对祖先主人的虔诚敬仰，为顾及自己性命与孙子一家，实在是迫不得已，如实吐出真情。
　　“那当儿，我们家王爷还在世，老祖王爷乃是乾隆爷的儿子、嘉庆爷的嫡亲兄弟。这件东西，是当年嘉庆爷赏给我们老祖王爷的，领赐后一直供奉在王府道德堂内的佛堂内，到了后来，宣宗道光爷一支继承了大统，我们家王爷的后代，就成了旁支喽。”
　　按照大清朝的规矩，不是铁帽子王的均得降一等袭承爵位，到了咸丰爷末年，也就是我出生后那些年，赵王家已过了3代，按理，应该承袭贝勒爵位。大约可能因为我们的贝勒爷小时候跟随过咸丰爷、恭王爷在宫里伴过读，又娶了叶赫纳拉氏做大福晋。那当儿西太后正受着宠，咸丰爷看在我们家王爷与西太后有着亲源，便加恩赏赐了郡王爵位，这一来，便多承袭了一代。
　　我们家王爷比咸丰爷、恭王爷年岁大点，喜好读书，可就是脾气不大好……，又不善逢迎上意，还爱个什么美人儿的。那时节，王公亲贵都这样子。所以呢，尽管是少年的朋友和伴读，咸丰爷并没有赏赐我们家王爷领什么肥差，至多就是吃郡王那份俸禄。
　　我们家王爷就整天喝酒听戏，呆在自家院子内自得其乐，班子里的女人也没少碰。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大概也就五六岁吧，跟着阿玛在王府住家，伺候几位小阿哥爷读书。也算伴读一个。
      说是读书，其实是整天玩在一块，前府后院，到处爬，到处窜。按老年间的规矩，六七岁的男孩就不能进内宅门了。可我们家王爷洒脱，说是没事，见我六岁都能背四书，就要了我去，伺候他老人家的笔墨，也算是书童吧。每月还给二两银子的月例钱。
       王爷上朝，我就跟在王爷身后捧着衣服包袱，王爷读书写诗，我就磨墨、铺纸，算是王爷跟前的红人呢！”
忆起当年情景，王老头捋着白胡子，得意得眉飞色舞。
　　”还记得，同治末年，同治爷亲政才一年多，我们王爷还没差事，花钱从清吟小班中，娶了最后的一位姨太太。我们旗人，喊老婆不叫如夫人，也不是侧福晋，我们都叫她张姨，您要问为啥不封她侧福晋呢？？
　　 须知，封福晋名号那得上宗人府的名册呢！汉人嘛，不能做主子，这是祖宗家法。可府里的几位侧福晋，都是旗人大家出身，顶看不惯这位汉人姨太太，说她是汉人的狐媚子，本来王爷已是40多岁快奔50的人了，这几位侧福晋整天摸不着人，可张姨娘一来，简直就成了家中的‘杨贵妃！’
　　本来府里的女人，已经明争暗斗闹得跟乌眼鸡似得，这次张姨来了，独占椒房宠爱，便成了全家的敌人，可不就可着劲儿的挤兑作践她么？！
　　王爷在家表面上还看不出，可王爷一出去玩儿，这些福晋们就风言风语指桑骂槐啥丑话都敢往外说——本来嘛，旗人姑奶奶就挺厉害的。要说张姨娘的品格儿、模样儿那真是没得挑，连气度心胸，都是一等一！尽管如此，可也架不住侧福晋们群起攻之那入不得耳的闲言碎语什么的啊。也才刚进门不久，又不能事事都在王爷跟前说三道四。唉……。
　　“喝口茶润润，老人家请继续说！”郑学士善解人意，跟着递过茶杯。
　　“也是合该着要出事！！人算不如天算呐！！张姨娘怀上身孕快满十月，有天夜里，宫里传来消息——同治爷宾天了！！王爷得进宫帮助协办大丧，回家来就犯了愁——这哪里是怀孕，这简直是要我的命啊！”
　　郑学士眉毛一挑，连忙接上茬：“是不是在典制上有所忌讳？！”
　　“到底是翰林公清楚！！咱大清祖宗上定下的规矩最多，大清会典、宗人府则例多得我都记不过来。就比如说这事吧，王爷为啥犯难？？大丧期间，禁止一切礼仪庆典、婚丧嫁娶、游乐嬉戏，谁要是不遵祖例，敢违反，统统按大不敬论处！民间百姓，外省外地的还罢了，天高皇帝远嘛，可在咱们北京城里，天子脚下，出了这事，您给谁说理去？？人家问，万岁爷驾崩还不到几天，您这里竟然怀了孕？要生产！！好嘛！你还是宗室王爷，天潢贵胄！你安的什么心思？！”
　　“这也太他妈缺德了吧，皇帝老子要死便死他的，你们家生你的孩子，难道皇帝死了，连全国都不能生孩子了么？偷着送到别地去生嘛！你们王爷也是个死性子。”黑四爷抹了一把鼻烟，大咧咧满不在乎。
　　不料，王老头儿立马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儿：“四爷，不是那一说！！老年间，宗室王公不奉圣旨，不能踱出京城四十里远，谁若违犯，御史老爷递一个奏本上去，皇上必定下皆处罚，把你圈禁半年那是最轻的！！有的就直接赶回黑龙江吉林老家去！那地方天寒地冻的，谁受得了？！您以为天潢贵胄是那么闲在的啵？”
　　“确实如此，赵王爷看来是家国两难，如果真的让孩子生下来，这是大丧期间、问你个私自纳妾生子，大不敬的罪过，按宗室家法，最轻也得革爵拿问！那么……后来呢？”郑学士深通宫庭典故，于一旁接上话茬。
　　  “翰林公真是明白人！您几位爷们，别忘了，王爷的嫡福晋就是叶赫纳拉氏，虽然是正白旗的，跟西太后不是一个旗，总算是满洲老姓儿！我们王爷愁得吃不下饭食，可大福晋那头还一个劲儿的催促，让王爷立马作出决断！”
　  　“或者是把张姨娘赶出门去，或者是直接……赐死！！”

吉祥

   向老光先生问好,您转载的故亊俺拜读了!

桃源老光

吉祥 发表于 2016-4-22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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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渡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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