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铿《秋闺怨 》校注与解读

涔阳老客

秋闺怨

独眠虽已惯①，秋来只自愁。

火笼恒暖脚，行障镇床头。

眉含黛俱敛②，啼将粉共流。

谁能无别恨③，唯守一空楼④。

[题解]
    闺怨诗是古诗歌中一个十分常见又十分重要的题材。上至《诗经》《汉乐府》，夏至唐宋明清，都产生了大量的闺怨诗。南北朝时期闺怨诗也很多。粗略统计逯钦立《先秦汉魏南北朝诗》中陈诗538首，其中闺怨诗（题为闺怨和内容为闺怨者）41首，分量已自不轻。阴铿34首诗中，闺怨诗就有3首（《班婕妤怨》《南征闺怨》和本首）。陈代闺怨诗这么多，与战乱频仍是有密切关系的。此诗题作秋闺怨，其秋可有二指：一则秋天，天气转凉，万木萧疏，常人亦萧疏无奈，何况离人？二则闺中女子年已秋，韶华已逝，红颜已衰，而征夫不知何时归来。秋且又秋，复何秋矣！作者将闺怨放在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自有其深意。
[异文]
①眠，《六朝诗集》作暝，误。②俱，《本集》作欲。③别恨，《艺文类聚》作限别。④唯，《本集》作虽。
[注释]
1.行障：可以动的屏风。镇，安置，镇挡。屏风置于床头以挡风。
2.含黛：黛，青黑色的颜料，古代女子用来画眉。含黛，眉上有黛粉。敛，收拢，聚集。此指眉皱。
3.啼将粉共流：啼，哭泣，此处代指泪。粉，此处指涂抹在面部的脂粉。
[解读]
    此诗写闺怨放在秋天，因秋至更易引起对远方亲人的思念。秋风萧瑟，天气渐凉，便思远征之人寒衣备未？孤眠可冷？而闺中女子自己则倍觉凄凉。故写此时的闺怨，其怨更深。诗开头就写“独眠虽已惯”，见出没有夫君的独眠已经很久了，怨尤已现。“秋来只自愁”，秋天一到，这种离愁更深，而又无法排解，只能默默地独自承受。怨尤更进一层。“火笼恒暖脚，行障镇床头”，孤独的凄冷只有靠烤火来冲淡，然而能够冲淡吗？行障挡在床头，也还是为了在睡眠时挡住那袭人的秋风，但是能够挡住吗？怨尤之意不言而明。颈联将关注点从环境转移到思妇，只见她青黛描画过的双眉紧蹙，眼泪流过施粉的面庞，冲走了傅粉，可见眼泪之多，怨尤之深。尾联发一反问：“谁能无别恨？”这种深深的怨尤终于暴发，须知已经她是长时期地独守空楼啊！全诗到此戛然而止，其余的留给读者去想象。“啼将粉共流”句，以“啼”代“泪”是为了格律的需要。若用“泪”字，“泪”仄声，则“泪将粉”两仄夹一平，是为孤平矣。“啼”为平声，符合本句平平仄仄平的格律要求。律诗定型近千年后，清人方对孤平有所论述。然而据王力先生考证，唐诗已经非常严格地遵守避孤平这一原则了。从阴铿此诗可见，南朝梁陈时诗人们可能就在有意识地避免孤平，虽然那时还没有孤平这一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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