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澧州历史上的官德与民风(3) 赵绪清
三、澧州历史上官德民风的几个主要特点前面已经提到,官德与民风的关系,官德是主导。实际上,它又是相辅相成的。因为古代实行“异地为官”,所以澧州的官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带来各种各样的官德,倡导各种各样的民风,其中美好的东西,必然在澧州播下种子;同时,澧州人也到外地去做官,也会把本土的好东西带出去,发扬光大。故官德与民风是很难截然分开的,更无法一一对应。在某种意义上说,官德民风就是一种氛围,一种环境,一种能够让人感觉得到、能够辨别其美丑善恶却又难以具体言说的客观存在。因此,讲官德民风的特点,只能综合地讲,而且侧重于举例说明。能够表现古代澧州官德民风的典型很多,这里只能抽取其中一部分。而且,我想着重介绍一些新人,至于大家比较熟悉的先贤如屈原、宋玉、车胤、李群玉、范仲淹等,则基本略去。我以为,古代澧州官德民风至少有以下六个特点:
㈠爱护百姓公元557年,澧州建州不久又为北周统治,孝闵帝宇文觉委任郭彦为澧州刺史。此前由于“蛮佐”作梗,澧州百姓聚散无常,不从事农业生产,不仅国家的赋税收不上来,州府吃的粮食也每年靠荆州输送。郭彦到任后,采取有力措施引导百姓从事农业生产,社会风气大为变化,很快就形成了“民皆务本,亡命之徒,咸供赋役,仓庾充实,无复转输之劳”的局面。因此,当他“秩满回朝,吏民号哭,送彦二百余里”。元朝初年,新政权刚刚建立,人心不稳,张雄飞出任澧州安抚使。他一到任,就布宣德教,整顿秩序。当时澧州有两个富商,犯有偷税和打人的罪行,官府僚佐受其贿赂,打算包庇过关。发现这种情况,张雄飞更加从严追查。左右说,这些小事,何必这么认真?张雄飞说:我不是要惩治偷税打人者,而是要改掉宋朝弊政,惩处那些不敬畏法律的人。于是严肃惩处了这两名富商。没过多久,又有百姓因饥饿群聚闹事,抢了富家的粮仓,治安部门打算以强盗罪严办。张雄飞说,这些人抢粮食,是为了救死,不是真正的强盗,应该宽大处理。一句话,避免了一百多人被处死。这样一来,社会秩序就迅速安定了。在他之前,荆湖行省有个蒙古贵族叫阿里海牙,擅自将3800户乡民籍没为家奴,自设吏员管理,责令每年向他交租赋。张雄飞到任后直接找阿理论,让他改正,阿不听。张雄飞又上朝申奏,终于争取到皇帝下诏,让这些人还籍为民。明代澧州判官杨璟,“才堪理剧”,善于应对繁杂事务。有个当兵的一头牛不见了,诬告是村民吴某偷了。州里的巡捕从吴某家里找到了牛,准备抓吴某入狱。杨璟很怀疑。他暗暗派人将这头牛牵到郊外,然后放开,看牛往哪里走。结果,牛经过当兵者的家门没有进去,而径自奔入吴某家的牛棚中。于是杨璟把这当兵的抓来治罪。这样一来,有权有势者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明代澧州知州熊一定,“赋性抗直,政尚严厉”。当时州城有一块空地,是老百姓的放牧场。华阳王府想据为己有。熊一定专门发了一个文告,说“文王之囿,与民共之”,王府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当时九溪(澧水上游)有一个“千户”,行凶作恶,棰杀良民,熊知州毫不留情将其抓来治罪。从此土豪劣绅都夹起尾巴做人。明代有“赎刑”制度,即犯了罪的人,其家属可以通过缴纳钱粮来抵扣刑罚。熊一定通过严格执法,赎刑的米谷达到数万戽。此后澧州连续两年受灾,靠这些粮食,百姓没有饿死的,没有逃亡的(当时人口不多,州本部只有3.5万人)。明嘉靖十五年(1536),即上荆南道从岳阳移驻澧州后的第三年,澧水流域连日大雨,河水暴涨,多处溃垸,船只停靠在澧州城墙的女墙上,很多百姓在洪水中漂浮挣扎。这时,上荆南道道守康世隆站立在城墙顶上,亲自组织指挥船只抢救百姓。眼看城墙就要倒塌,他仍然屹立不动。在他的指挥下,很多百姓得救。明代万历庚子年(1600),皇帝为营造宫殿筹措资金,布置各地开矿立税。当时各省税收皆由宦官掌握,称为税珰。湖广省税珰陈奉安排5名吏员来到澧州,部署铜矿开采,因为《风物志》记载,澧州有一座山叫“铜山”。这时的澧州知州是沈育大,他心想,如果让他们开采铜矿,破坏的是澧州环境,祸害的是澧州百姓,要千方百计加以阻止。首先,他私人拿出几十两银子来犒劳使者,向他们说明铜山是州治的地脉,又是华阳王的陵墓所在,不宜开挖;其次,又动员华阳王上书阻止。通过多方面工作,把开采铜矿的事搁置下来。后来沈知州还是感到不踏实,继续寻找依据,终于查到永乐戊戌年(1418),工部也曾差官来澧州采铜,最终一无所获。通过走访当地老人,终于弄明白是因为山上多桐树,因此叫“桐山”,而方志误记为“铜山”。从此,方志的错误得以更正,澧州从根本上免除了开采铜矿之苦。关心民瘼的沈知州,也受到澧州人永远的爱戴。
㈡刚正不阿宋代澧州知州胡宁,是大学者胡安国的小儿子。他原先是在朝中给皇帝敕令审稿的官员。当时秦桧当权,准备将其儿子秦熺由翰林学士承旨提升为知枢密院事。秦桧向胡宁探听外臣对此事的态度,胡宁说:“外议以为,相公必不袭蔡京之迹。”那意思很明确:你如果这样做,就是和蔡京一样的奸臣。秦桧大怒,借机罢了他的官,又贬他为澧州知州。明代澧州人汪俭,弘治年间通过乡试后,授成都推官。当时成都有两座朝廷的大型储备粮仓,亏损巨大,而主管者说不出理由。上级命令汪俭去处理,他顶住各方面压力,亲自一页一页查账簿,直到把积累的问题全部弄清楚,并将所属各县的均徭(明代三大徭役之一)进行合理调整,使问题得到根本解决。潼川土匪猖獗,多次进攻州城,朝廷下诏剿灭但遏制不了。后来派汪俭去,匪患迅速得到平定,他因此升为嘉定知州,镇守建昌。这时有个姓宋的御史仗势欺人,肆无忌惮地诬告其副使,当权者怕得罪宋御史,就推到了汪俭这里。汪俭了解情况后,义正辞严地驳斥宋御史,当众把他的告状信销毁。于是,他辖区内风气非常整肃,而且声名远播。朝中某贵人进四川取佛经,沿途官府深受其害,单单到了汪俭这里“望风敛抑”,不敢放肆。汪俭对自己要求也非常严格。妻子生病卧床二十年,但拒绝纳妾。退休回家后,睦族孝亲,淡泊处世。入成都名宦祠、澧州乡贤祠。明代澧州人李槃,嘉靖十七年(1538)进士,以“戆直峭岸”著称。他任江西临江知府时,辖区内有一个豪绅尤氏,恶行很多,前任太守不敢过问。李槃上任后,查访出尤氏的种种不法行为,准备严加惩处。这时京城很多人为尤氏说情,书信堆满了一箱子,李槃说,这些信坚决不看,办完案子再说!结果一件也没有启封,坚持依法秉公办案,地方风气为之一振。他后来也入了临江名宦祠、澧州乡贤祠。明代澧州人周禧,景泰庚午年(1450)进士,任福建尤溪知县。“长身美仪,性严毅”,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工作,要求自己非常严格,要求部下也非常严格,地方政简刑清,百姓生活安定。当时有上级某指挥使巡视六邑,一路仗势招摇,搜刮无度。但到了尤溪地面,听到周禧的“冰蘗声”,即能忍耐寒苦而坚持操守的声誉,“望风敛抑,独无所犯”。后来进入尤溪名宦祠、澧州乡贤祠。明代澧州人李如圭,弘治己未年(1499)进士,授江西安福知县。到任第一把火,就是抓捕当地不法“豪侠”数十人,公开绳之以法,因此县中风气“肃然”。此前县内有钱有势的人以逃漏、拖欠赋税为时尚,甚至互相攀比炫耀,官府不敢问,只是将大户欠缴的赋税摊派到平民百姓头上。李如圭听说后十分震怒:“奈何剜吾赤子肉,娇媚武断贵人?”于是在县衙大堂两侧布列数十把大斧,安排人逐家通知大户到县衙。这些平时刁蛮的大户长者一个个屁滚尿流,只得乖乖照章缴纳税赋。李如圭的上级抚院林公见他才可大用,向朝廷上疏说:如圭年少,性刚,疾恶大甚,宜予保全。于是将他调到建昌。当时建昌境内华林山盗贼充斥,李如圭安排间谍卧底,消灭其头领,很快平息匪患,使百姓得以安宁。几年后,他因守孝离任回家,走到鄱阳湖遇盗贼。当盗贼侦查得知是建昌李知府,“相顾惊愕逃散”。后来他出任福建按察使,贪官污吏“望风弃印挂冠而走”。
㈢清廉自守分守上荆南道参政王泮,到任初期澧州灾害频繁,老百姓非常困苦。为救旱灾,他顶着烈日四处奔走,汗流浃背,一连十数天不休息。为解决饥民活命口粮,他下令打开辖区内所有粮仓予以赈济,又另外四处想办法解决,一举救活了数万人。有饥民啸聚闹事,他派营兵加以缉捕,但不准杀一人,很快就平息了事态。太平年景,他从不无事生非,而是带领学官弟子读书,自己亲自教授经术,而且亲自修改学生的文章。因此,州内人文风气大变。他离任时,行李仅图书数匣,装衣物的箱子轻如枯叶,因此非常受澧人敬重。明代澧州人刘崇文,当过蓬州知州,“官居十载,布袍蔬食,晚与山人徐孔裁寂处一室,扬扢(gǔ)风雅。隆冬至,不能具炉火”。尽管他一辈子为官,粗茶淡饭,冬天甚至没钱买炭烤火,但留下了大量的诗文、著述。明代澧州人崔蓥(yíng),正德甲戌年(1514)进士。幼年就很聪明,但父母早亡,靠继母抚养教育成人,中进士后授官江苏丹徒知县。“政尚平易,民甚爱焉”,“操履峻洁,不苟取与”。三年任满时不幸去世,满县百姓痛哭。他的妻子为收敛安葬他,几乎没有回家的路费。澧州人、尚书杨一清为他写墓志;丹徒人、武英殿学士靳文僖为其画像题诗。入澧州乡贤祠。清代岳常澧道道守臧荣青,“俭素自奉,俨如寒儒。曩(nǎng)道暑一切食用,率减价取给于铺户”,“概行禁革,尤崇重学校,倡捐建澧阳书院”。用今天的话说,他要求自己非常严格,穿着像一个寒酸的读书人,甚至道署的一切生活日用品,都是购买商铺的减价品,公务活动也很节俭。但非常重视办学兴教,兴建澧阳书院时,他个人就捐了100两银子。
㈣忠孝两全忠孝两全的典型,最有名的当然是申鸣,不仅在澧州最出名,在中国历史上也最出名。其事迹,概括起来就是八个字:“讨贼酬忠,杀身全孝”。申鸣原本是个大孝子,也很有才干,楚王多次招他入朝做官,为了尽孝他都谢绝了,后来在父亲劝说下才去。入朝后三年,有叛臣造反,申鸣带兵围剿。叛臣抓住其父要挟他:你放过我,和你平分楚国;你要紧追不放,就先杀你父亲!申鸣痛哭说:过去我是父亲的孝子,今天我是国家的忠臣!我已经当不成父亲的孝子了,我还当不成国家的忠臣吗?亲自鸣鼓进攻,一举消灭了叛军,自己的父亲也被杀死。胜利后,楚王要重重奖赏他,申鸣说:身为大臣不救国家之乱,是不忠;救了国家杀臣之父,是不孝!名不可两立,行不可两全,我还有何面目活于世上!于是拔剑自杀,到阴间去尽孝。李如圭评价说:“当君亲变故之际,正利害交蔽之节。不有定乱,无以成为臣之忠;不有杀身,无以成为子之孝。”因此,申鸣成为中国历史上“为臣死忠,为子死孝”的道德典范。澧州史志,还记载了很多孝子、忠臣的典型。其中有些孝子的行为,今天的人是不赞成的。例如明代人张錀,后来做过澧州所千户,父亲早逝。十六岁时母亲病危,他割下自己腿上的肉熬汤,救活了母亲。还有慈利人杜世寿、石门人李宽割股救母,石门人刘彦瀛、慈利人李时用割股救父的事迹,方志亦有记载。忠孝两全的好官也不少,例如南宋澧州知州杨大异,《宋史》有传。杨大异,醴陵人,其先祖杨祥事奉父母非常孝顺,父母去世后哭得眼睛出血,一直住在墓旁修筑的小屋里。朝廷封他为至孝公,赏赐名木栽种在墓道两旁,以示旌表。杨大异先受家风熏陶,后来又随宋代大儒胡宏研习《春秋》大义,忠孝立身的思想非常坚定。他开始的官职,是衡阳主薄,因有惠政,不久就调任龙泉县(浙江省西南部)县尉,并代理县令。正遇上年成不好,提刑司派人到龙泉县以议价收购为名摊派征购粮食二万石,米价顿时暴涨,百姓粮食匮乏。杨大异把提刑司征购来的粮食全部以原价出售,老百姓都很感激他。但提刑官赵与筹大怒,想搜集他的罪过加以惩处,却一无所得,最后以违抗命令为理由,调他到偏僻的安远县(江西省东南部)任县尉。安远县有一些少数民族盗匪骚扰百姓,官兵讨伐多年,没有效果,上司命令杨大异去捕治。杨大异只带一个仆从,背上自己的委任状,乘坐滑竿进入盗匪盘踞的地方,让他们传呼:县尉到了!盗匪们手持刀剑列队威吓他,杨大异面不改色,从容不迫,晓以利害。盗匪受了感化,都伏地叩头,表示愿意改过自新。杨大异把委任状留下作抵押,带着盗匪头领到县衙投降。匪患从此平息,杨大异因此受到朝廷奖赏。杨大异担任四川制置司参议官时,蒙古兵攻入成都,他随制置使丁黻(fú)拼死巷战,身中数枪,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他的家人也全部遇难。第二天部下偷偷去收尸,杨大异又苏醒过来被救活。朝廷升他为朝奉郎,任命为石门知县,此后又任溧阳通判、代理知州,每到一处都有惠政。离职时,百姓们攀辕洒泪,号哭挽留,他只好换了衣服悄悄地离开。后来他调任大理寺丞,平反了多件冤案。一次宋理宗召见他,问他对朝廷政事的意见,他直陈时政得失,不惜冲撞宰相。宰相忌恨他,借故调他出京任澧州知州。理宗说:“这不是在四川死节更生的杨大异吗?他论事切合实际,是有用之材。为何急着把他调出朝廷?”宰相只好回答说:“这人特别长于治理百姓。”理宗下令给杨大异一个凭证,让他兼管仓库事务,又让他进直秘阁。杨大异从不在意功名利禄,58岁就申请退休,朝廷不答应,他连续上书四次。回到家乡后,生活起居与百姓无异,而且授徒讲学,诲人不倦,活到82岁。
㈤品行方正明代永乐年间的澧州人李通,通过乡试后任保宁训导,后改任成都训导。9年任满时,正好朝廷有一项政策:官员年龄在40周岁以下,才能、声望特别突出者,可选拔为尚书省的官员。考核的结果,李通“学优行洁”,履历表上的年龄也正好符合,就推荐他应选。但这时李通说:“我的实际年龄比履历表上的大,如果这样,纵然得到美官,也会终身有愧。”还亲自到“组织部”去说明这件事。吏部尚书说:真古人也!按照常规安排他到上高去当教谕。李通70岁时申请退休,按规定要亲自进京报告。路途遥远,有人劝他说:你就说身体有病,可以不去。李通说:我没有病,怎么能欺骗朝廷?坚持赴京当面报告。进京申报得到批准后回家的路上,他路费也没有了。其品行方正达到如此程度,并且一代一代传下来,所以子孙都很发达,李氏一门出了很多贵人,特别是孙子李如圭,担任过工部尚书、户部尚书,成为一代贤臣。
㈥相夫教子明代澧州判官杨璟的妻子刘夫人去世后,娶了澧州盐井女子张氏为继室。张夫人自幼聪慧,精勤女事。嫁给杨璟后,刘夫人生的一个小女儿年幼而且多病,张夫人每天抱着她到处讨奶吃,将她救活抚养成人。杨璟升官后,张夫人随他赴任,十年间,没有买添一件新衣服。“峒蛮”侵扰州城时,其他官吏僚属率妻子儿女争相避乱,就张夫人说不能这样,不能动摇军心民心。杨璟为官清廉,离任时没有路费回老家,就移居岳阳,家庭非常贫困,张夫人经常靠变卖首饰来买米买布,但是每天督促儿子杨一清发奋读书。后来杨一清考中进士,成为明代很有名的大臣,任过户部尚书、吏部尚书。《直隶澧州志·贤媛》记载,李如圭的夫人梁氏,善良,有贤德。李如圭任尚书时,有一次皇后召梁氏入宫,梁氏叩见皇后时穿的是布衣。皇后很惊奇,问她为什么穿得这么寒酸?梁氏回答说:“澧州地脊民贫,俗尚俭约。”皇后听了很感动,赐给她很多东西,封赠她为“梁氏夫人”,还免除澧州丝绢税三十年。 澧州这块地方,春秋战国时期还是“蛮荒”之地。当时秦楚相争,楚国想拿包括澧州在内的黔中千里之地换取一个张仪,秦国都没答应。但到元初,澧州在元代文学家姚燧笔下已是“科派户口之繁庶,贡赋之征入,澧则亚于长沙,而近湖广省治,岳、鄂诸郡,不能尚之”。明代提学副使王在晋则描绘澧州“土地日沃,生齿编户繁滋,天子树其藩封,以分茅赐胙焉。而士氓俗习好尚,亦大朴醇”官德民风的千年化育之效,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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