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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库工地,当了回政治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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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4 13: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张新泉 于 2022-4-18 17:43 编辑

      农村那时候工夫多,没有农闲。除了田里工夫,还有若干水利工程建设。      

      这叫冬修。有时候是割了晚稻去的,有时候没有割晚稻就开始排兵布阵了。没有什么机械化的年代,打的是人民战争,什么苦活累活……都是人工干活,人工完成。民工每年大概十一月离开生产队,到春节为止回到生产队。三个来月冬修,冒着严寒,吃在工地,睡在工地,干在工地,天天于水库工地忘我劳作奋力拼搏。
      毛主席“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指示,各级领导雷厉风行,不会马虎,是坚定不移严格执行认真贯彻的。安排在许多可以蓄水的山里修水库,带领广大贫下中农全体民兵,谱写了一曲曲自力更生战天斗地的壮丽凯歌。
      县级工程凤滩、竹园等,是大兵团作战,几千上万号民工。这些大工程,当时被称为地富反坏右的五类分子是不能去的,只能日不出队、夜不出屋在贫下中农监视之下队里劳动。贫下中农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全县那么多生产队,一个队去的个把两个而已。名额有限,争取这么一次打热闹平伙的机会,看看外面精彩的机会,非常渺茫,僧多粥少。报名踊跃,去的人少,然而汇合起来又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我是68年下放知青,不好去争那些人皆向往的大工程,只和贫下中农社员参加过公社级别的三阳公社高峰水库建设工程,区级的向家桥公社简家垻水库工程,还有一个县里的白洋河裁弯取直水利工程。裁弯取直,是另开新白洋河,老河是建闸,都是排涝工程。与之配套的是若干长堤的土方工程。这些工程,队里上的劳力过半,只留少数人在队冬季配管。
   上工地的民工为民兵建制,县为(民兵)师,区为团,公社为营,大队为连,或者几个大队为一个连。
      公社如同时有几处工地,就以片划分,几个大队搞一处,几个大队搞另外一处,还是各自为营。
      日子一到如颁军令,上工民兵备好了行头码子带着锄头、撮箕、钩索扁担连同生活用品及铺盖(二人合伙,一带垫一带盖)上工地。扎在当地老百姓家里,打地铺。铺的稻草,干草不够,就用从田里临时拖起来的湿晚稻草。
    吃的米和菜也是个人自带,以易于储放的南瓜、小白萝卜、干腌菜为多,只有油是生产队统一出。
    每人每餐以四两为限,个大个小一视同仁。钵子蒸的饭,靠数一人一钵。谁若二次拿餐票端饭,是不许可的。谁违反,吃了“甲钵子”,收工后,晚上学习总结必遭批评。

      第一次上工地,我扎扎实实挑了几天土后,被大队派为连队文书,写表扬好人好事的稿子。
      上面为了大干快上,和帝修反抢时间,要造声势,要热火朝天不能冷冷清清。于是工地树起广播给民工听,振奋了精神缓解了疲劳加快了进度。一会儿热唱革命歌曲,一会儿读好人好事稿子。广播员是能讲普通话的女知青。
    各连队文书里,我写的稿子多一点,也稍具水平一点,于是抽到营部当文书。
    当文书体力松活些,由张三由李四还是由王二麻子,不是毛遂自荐。头头一句话,非常简单,“一元化”领导。不须送礼,不讲关系,以后各地流行的“二十响”、“手榴弹”、“炸药包”,这时不时兴,相对公平。
    两三个月工程完工后,各自回原来的生产队。
    回去的时候,一般是腊月二十八或二十九。这天要打牙祭,可以吃一回敞口,还是四两餐票,但数额不限,能吃多少吃多少,一斤半,二斤四两,三斤六两,随你的胃口。生产队出差额粮食。菜也有好几个,以地当桌,每“桌”八人。平时地上放的装菜的土钵子(炖钵),此时换成我们民工用的洋瓷洗脸盆,用几个
洗脸盆装菜。一改平时的单调、节约、量少。平时8个人吃两钵水菜,1碗干菜,一个人搞几筷子就没有了。还没有油水,水煮的,皮面滴两滴泡油作数。回去的这次伙食,一反常态特别丰盛了一次,就是过年了。工地没有桌椅,大家席地蹲着围成一圈,八人一“桌”享用一次百难一遇油水丰厚的高级生活。
   第二年冬季又上了水利工地,这次抽的人少些,我们红心大队和红旗大队合编一个连队。开始我仍然挑土,几天以后稀里糊涂当了政治指导员。营里在工地开民工大会宣布时,我以为是念错了名字,或是同名同姓的人。身旁坐在地上扁担听会的说是我。非常忽然,先并不知情。当连长的是另一个年轻人,为烈士后代。烈士是抗美援朝的团长,牺牲在异国他乡。烈士后代如果有文化,县里会给他安排工作。差点子事,只能在农村接受党照顾了。他有些懒,大毛病没有,个子大力气也大,当连长当然没有问题。我当政治指导员,看中我哪一点呢?头头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啼笑皆非的“日天行为”呢?一、我非党员,连要求进步的入党申请也没有写过。两大队合并的连队里就有党员,这顶“纱帽”非他们莫属,这时候我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二、我非培养对象,营部头头不是去年的现人。前面不认识,后头无交往,也没有任何人和我个别谈话,内定什么接班人之类。三、我的政治表现并不拔尖,忠字舞没有跳过,背“老三篇”和贫下中农差不多,强不到哪里去。也从不会满口政治术语,顶多唱过革命歌曲,可谁又没有唱呢?太不可思议了,太莫名其妙了,太搞笑了。怎会有如此好运碰上伯乐,受人青睐。噢,对了,工地上也没有搞这些,大概是头头把政治和劳动混为一谈了。
   那时候,人尽单纯,不计功利,狠斗私心,对工作极端负责任,对同志极端热忱。脑壳里装的不是某某家,某某长,某某有钱人。一长列心中的偶像是为共和国出生入死的英雄: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杨子荣、许云峰、江姐、史更新(小说《烈火金刚》中人物)等;古人则是岳飞这种文武双全的人占据在脑壳里。因此干什么事的时候,总是舍力的,不怕流汗不怕疲劳。尽管不是大力士,也要多挑快跑,水利工地上总抢大担子挑。挑上堤
坡,倒于堤面后,有打硪的进行打压夯实。坡高,虽然气喘吁吁,却硬要冲上去,活怕输伙帐。倒下泥土后,挑空撮箕是跑下堤返回土场连续挑土的,真的争分夺秒。当肚子里的四两米早不知去向饿得咕咕叫的时候,也强奔如风。不到吃饭时间就硬扛着,坚持坚持再坚持,精神的力量战胜了饥饿、疲倦。领导人在与不在,都是那个样子。或许就在忘我劳动的时候,被哪个头头无意瞥见,想当然认为,这个不惜力气的小伙子,必是党员无疑。不错,有带头作用,就让他干政治指导员吧!大概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干上的吧。
   我这个政治指导员哪里称职,连文件都没有组织学习过。两报一刊元旦社论《迎接伟大的七十年代》都是劳动中从广播里听的。没有时间,把政治都化成劳动了。唯一起的作用:带头挑土。挑,不停地挑,现场于是你追我赶,无人偷懒,完成任务名列前茅。与政治有关的事情是晚上开了一次批斗会,一个青年民工吃了一钵饭后,又拿票端了一钵吃“甲钵子”。今天不值一提的事情,那时候可以批他搞特殊化。除此以外,再难找出一件与政治挂钩的事情。
   我的一生,仅有小学读书时戴过二字符,修水利的工地当了这回人家口头封的维持两个多月挑土劳动的没有含金量的民工连政治指导员。此后在工作单位里,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中,没有一个职位向我招手。一生平平的我,在那二十一岁的时节小小的风光过。后来工作中有油水的职务,人人拭目以待,多的是人争取。有心人的表现可圈可点,俺自叹弗如,学不像学不像。再后来担当职务的人,讲究年轻化、知识化。俺是六七年的初中生,后下放、工作,无缘进学没有文凭,成为十足的落伍者。自然不配高攀,不是当负责人的料子了。  

   当然以后进入单位填写的各种表格中,任何一张表格都不曾填写过这个职务。然而,在我的心里,却曾经以这个好像子虚乌有的职务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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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15 18:46:13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涵 发表于 2022-4-15 09:55
因为我有您一样的修水利的劳动经历。

原来有着差不多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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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4 13:52:3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张老师的大作,真的是令人羡慕。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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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指导员当得好!  发表于 2022-4-14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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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4 14:04:47 | 显示全部楼层
日子一到如颁军令,上工民兵备好了行头码子带着锄头、撮箕、钩索扁担连同生活用品及铺盖(二人合伙,一带垫一带盖)上工地。扎在当地老百姓家里,打地铺。铺的稻草,干草不够,就用从田里临时拖起来的湿晚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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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4 14: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一生,仅有小学读书时戴过二字符,修水利的工地当了这回人家口头封的维持两个多月挑土劳动的没有含金量的民工连政治指导员。此后在工作单位里,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中,没有一个职位向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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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4 14: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佳作,欣赏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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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4 14: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真好,拜读不厌烦,看完了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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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4 14: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为您的佳作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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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4 15:48:02 | 显示全部楼层
您不是子虚乌有的职务啊,是实实在在的政治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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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4 15:50:2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修水利时,每人每餐交多少米是一回事,但队里都会贴米,而饭管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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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14 17:2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唐谷伦 发表于 2022-4-14 13:52
拜读张老师的大作,真的是令人羡慕。点赞!

感谢老师惠顾来访、阅读点赞拙作、临帖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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