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上善若水 于 2016-8-17 12:12 编辑
【澧水上的清明上河图】 昨日津市风情系列 之
这情致，恰比沈从文《常德的船》【9】作者：云水霁月
喜读沈从文，这是我阅读的一大嗜好。沈先生的文字大都是湿润的，水灵得蛊人迷醉，比如他的《常德的船》。细想玩味间，我悟觉得我旧时故乡的人、水、船，其实与沈先生笔下三十年代常德码头的风情是极相似的。
故乡津市的街巷分后街、正街和河街。河街鳞次栉比的吊脚楼错落着傍伏澧水河坡依势筑建。木质屋宇的吊脚楼各式各样，长短粗细不一的吊脚楼柱子浸在水里，盈盈荡荡，晃人眼目，一如湘西凤凰沱江的吊脚楼。正街后街间分布着长长的后湖及大小湖塘。湖塘水面搭着各式各样的石板桥和木桥。人蹲在桥面，垂手就是水。不发大水的日子里，小街的女人们便三五邀约着去河岸洗衣摆衫。一时间，女人们手里的棒槌上下舞动，拍打得青石麻条板上的衣物山响，伴着漾起的笑骂闹嬉声，好不热闹。 这时节，河岸边泊着各式各样的船，岩帮子、驳划子、板划子、乌冈子、小驳佬、以及从麻阳、保靖、沅陵等县顺水开过来的阔头尖尾船，以及从四川开过来的柏木古桅船。水上船家的禁忌是很多的。譬如说姓氏吧，这姓陈的，因忌沉，要叫“泡”；姓龙的，因怕亵渎龙之神威，得叫“溜”；姓杜的呢，暗合了“倒”、“斗”和“堵”的谐音，要叫“顺”了。小街和水有缘，和船老板极和顺，在姓氏叫法上从不犯忌，一律照水上人家的讳称，很得船家欢心，十分合得来。
如若载货的船刚靠岸，这河岸边搓衣摆衫的女人便手不停口不住地和正在下货的船老大高声浪笑搭讪。粗汗淋漓的船老大这时会粗门大嗓地呷言调笑逗乐。每每这种时候，便是河街做买卖人的好时光。只等船一靠岸，那挽着竹蓝的大姑娘；叫卖甜萝卜的老汉；卖香稣麻花馓和糖滚糯米团子的大嫂们，便一涌而上纷纷挤上跳板上得船去，且一个个笑盈盈地和船家亲热打招呼。这些船老板照例会一边高声大嗓地说笑应话，一边下风篷绾缆绳。各船家的内老板娘子，会喜滋滋地从后舱跨船舷上来买各种吃食。这买来的吃食，多是给一些用布绳捆住腰间系在舵杠上的小孩们享用的。船家自己呢，则是卸完货收拾停当后，再上岸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这时节，若遇船上装的是红枣、李子、生姜和辣椒之类，那船老板会十分客气地抓上一点点送与小街的买卖人，这必是有一番推谢的。于是，河岸边又少不得会荡起一片朴拙憨直的笑声了。
若遇枯水的日，女人们嫌河坡陡，搓衣摆衫不顺当，便大都喜欢来后湖和大小湖塘的桥面上来洗衣服。女人们蹲在桥面上，旁边的木桶和篓里装着衣被，与河岸边洗衣摆衫一样，仍是劈劈啪啪的棒槌声震得山响。每到这种时候，孩子们便吹着自制的柳叶哨，唱着自编的歌，在女人们互相嘻笑对方男人的嗔骂声中，栽跟斗、叠罗汉、掏鸟窝、摘野莓，快活极啦。天旱的日子，小溪已经干涸，桥下只有湿软的牛蹄窝里麻混的水。这时节，女人们只能去外河搓洗衫巾了，可孩子们却照例来这儿玩。他们将桥面当凉席，一个个仰头朝上躺着看天上的流云，学林中的鸟叫，有时翻身过来用小石子打水窝里的泥鳅和水蛇。玩累了，便谁也不说话，静静地躺着，竖起耳朵听乡路上的各种声音，有歌谣、木轮车、吆喝声、牛叫、狗吠、鹅鸭的咕咕嘎嘎，这些声音混在一起，象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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