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津市蒋新建 于 2022-10-19 17:38 编辑
好酒
新上任的郑局长明天要来项目公司，要现场看一看项目运行情况，重点是按政府要求调研营商环境问题。众所周知，自新冠疫情爆发以来，各级政府对优化营商环境工作确实抓得很紧。 郑局长不请自来，老王却高兴不起来：公司在这里投资建设了一个污水处理项目，营运半年多了，一直还在艰难磨合之中，不是政府没有按时支付费用，就是污水排放不达标。这些，老王都可轻松化解。最让老王纠结的，就是应酬喝酒：什么时候喝、喝什么酒、喝多少、换什么花样喝，名堂太多，怎一个“喝”字了得！老王谈“酒”色变，有一个段子讲，在老王面前，不能讲“酒”，只能讲“8+1”。老王经常摇头叹息、自我解嘲：前世作了孽，这辈子搞企业，下辈子嫖堂客啰，唉！回忆起上个月前任吴局长来公司的喝酒经历，老王至今心有余悸。 吴局长喝酒是出了名的，听说一餐能轻松喝七八两白酒，加上又姓吴，私下里很多人称他为“无底洞”。每当有人问他的酒量，他笑而不答，向人伸出一根指头，旁人以为一两或者一杯，知情者翻译是“一直（一指）喝”。后来又传说，他回话的手语改为把中指弯下来了，意思是“无终止（中指）喝”。 为陪“无底洞”喝酒，老王煞费苦心。他到专卖店买了两瓶正宗的飞天茅台酒，花去6000多元钱，老王心里疼的滴血都是小事，最烦人的还是，如何按“无底洞”的交代保证喝得“安全、安静、安心”。也难怪，一段时间以来，隔三差五曝料，谁谁谁在公共场所戴名表、抽名烟、穿名牌，被人偷拍发帖到网上，最后丢了乌纱帽，有的还进了牢房。老百姓拍手称快，确实揭开了网络打虎拍蝇的新篇章。 如果在老王这里喝酒，有好事者用手机偷拍酒瓶上传，说不准就会弄出些花边新闻，对谁都没有好处。这样想着，老王便面授机宜，把茅台酒倒进当地的一种低档白酒的瓶里，摆放在桌上掩人耳目，他不忘反复叮嘱必须严守“公司一级秘密”。 酒香弥漫，小酌轻抿，“咝”的一声悄然入喉，“无底洞”喜笑颜开，三下五除二就把七、八两茅台酒灌进了他那像有八、九个月身孕的滚圆的子肚里。大家对此都心照不宣 临走，“无底洞”打着酒嗝，叼着牙签，摇着酒瓶，对老王说：“王总，本地酒，好酒，好酒！我看，不比茅台差！呃、呃……”一个更响亮的酒酒嗝，叼着牙签，摇着酒瓶，对老王说：“王总，本地酒，好酒，好酒！我看，不比茅台差！呃、呃……”一个更响亮的酒嗝之后，他又紧紧抓住老王的左手：“王总，呃，这本地酒，好酒嘞，你到时给我弄两箱……！” 当场老王吓得差点没站稳。这年头，行贿受贿一起抓。无奈，他还得陪着笑脸连声诺诺：“好酒，好酒！好的，好的！” 戏剧性的情节是，正当老王一连几天愁眉不展时，传来“无底洞”在一个会场被纪监委当众带走的消息，据说是眼下大家见怪不怪的权钱、权色交易之类的问题。老王终于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好人好报，逃过一劫，不然，很可能会被纪监委约去“喝茶”。 “我是小郑，你是老王吧？明天，就在你们项目部食堂吃晚饭吧！”郑局长来电，猛地打断了老老王纷乱的思绪，从“无底洞”那事儿中爬了出来。 “好，欢迎局长体验我们员工的生活。局长，顺便提一个小小的建议，我不是老王八，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哈哈！”老王说起话来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的，两句话，瞬间就拉近了与从未谋面的郑局长的距离。 “一定是工作餐，不能超标准。现在反四风、抓八项规定，严的很啦！我们不能碰红线、过底线、踩边线啊，老王！”电话里郑局长说话干脆利落，声音洪亮。 “一定，一定。工作餐，员工餐。局长，我们明白。”老王嘴里对答如流，心底却暗暗发笑。 挂了电话，老王耳边又条件反射般响起了“无底洞”那“好酒、好酒”嘶哑的叫声。他苦笑着摇摇头，眉宇间苍桑的“川”字愈加明显，如刀刻一般。 第二天，年轻飘逸的郑局长迎着漫天的夕阳，风尘仆仆地到污水处理车间转了一大圈，又紧锣密鼓地在臭气熏天的现场开了一个小座谈会，认真听取了公司运营状况介绍，特别收集局里工作人员服务项目的情况，详细询问了有没有索拿卡要的问题，他几次深皱眉头，在自己厚厚的记事本上飞快地作些记录。 一路下来，郑局长口若悬河、出口成章，激动处，更是手舞足蹈、目光如炬：“必须提高政治站位。领导就是服务，我们就是勤务员。群众利益无小事。营商环境出生产力，人人都是营商环境。务必不忘初心……”不管听没听清楚，老王都一律点头称是，脸上的笑容始终一样的灿烂。 郑局长有几句话，老王如今想起来，都有一种温暖温馨的感觉：“老王啊，你们民营企业不容易，抛家舍业来这里投资，很辛苦。特别是这几年财政困难，不能按合同支付费用，你们企业能挺下去，太艰难了……”老王觉得，郑局长讲的有官话，也有入情入理的家常话。 到了晚饭时分。涛声依旧。老王早已暗示手下照搬接待“无底洞”喝酒的老模式。他很佩服自己的这个发明创造。 郑局长一再推脱，还半开玩笑地打出了正在备孕、准备生二胎的挡箭牌。但碍于初次见面，他还是客随主便地端起了酒杯。 入席坐定，自闻到那特有的酱香型酒味开始，郑局长就敏锐地察觉到酒中的猫腻，但他始终不露声色，依旧和大家举杯碰杯、敬酒喝酒，还有意无意地讲了两个关于茅台酒的冷笑话。他绘声绘色地描述：有一个领导，长期喝假茅台，有一次，朋友弄了两瓶真的给他，他硬是咬定喝到假酒了，最后重新换成冒牌货才端杯。 他很有画面感地讲道：一位从对越自卫还击战前线归来的小战士，向首长敬茅台酒，说“我喝一半，首长喝完。”众人惊讶不解，战士非常认真地说，好酒应该让首长多喝。首长夸奖，你看，我们的士兵多可爱啊！阵阵开怀大笑，几番高潮迭起，月儿不觉悄悄挂上树梢。郑局长缓缓站起身，端着剩下的半杯酒，慢条斯理地说：“各位，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最后敬大家，你们辛苦啦！” 他又特地走到老王身边，拉着老王的左手，似笑非笑，低声说道：“老王，这本地酒，好酒，好酒嘞！……”他又特地走到老王身边，拉着老王的左手，似笑非笑，低声说道：“老王，这本地酒，好酒，好酒嘞！……” 老王的心像被手捏了一下，倏地一紧，“无底洞”的那次喝酒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此刻的郑局长，这说话、这语气、这动作，似曾相识，如出一辙，心想着又要出血“弄两箱本地酒”了。 “老王，好酒，你不要紧张，呵呵，我就不要你弄两箱了。”郑局长话中有话，特意把“弄两箱”说的很重，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郑局长趁机使劲地摆了摆握紧的手，嗓门陡然提高了几度：“老王，不要忘了，明天上午，…隆重开幕，你好好看看。新时代，……”末了，郑局长又故意借老王“文明你我他”的话题，几乎一字一顿地笑道：“你是老、王、吧，好酒呢！ 老王不知如何回答，感到喉咙里有一个东西哽着，想吐又吐不出来。待他缓过神来，在如水似银的月光下，郑局长的车已经开出好远，留下的，是一串串轻快爽朗的笑声。 老王趣事儿\原创杜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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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19 17:3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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