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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不美,家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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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0 15:27: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美不美,家乡水
2009年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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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陵山逶迤绵延至太青山脉时,支分左右。左支从范家大山、王家岗,经金家山、天供山,然后到了家乡亘山。此地的亘山已是一片丘陵。涔河流经它的脚下,我老家就在涔河支流边。无名小溪汇入涔河支流,清澈宁静,蜿蜒曲折,宛如一蓬只知根去处,不知尖何来的瓜藤。这瓜藤几百米或千多米地依次结上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瓜,乡亲们习惯称这“瓜”叫垱。为了饮水、洗涤、灌溉、养殖和积肥,家乡智慧而勤劳的祖先们从刀耕火种时就开始拦河筑坝,流水就自然汇集成了这几百、几千平方米不等的垱。在那些没有小溪小河的小山弯、小山傍、小山脚,祖先们也肩挑手提,挖土筑堤,一个接一个的几百、上千平方米的土坑盛满了顺梯田而下的山水,堰也就形成了。
      堰塘是乡亲们的衣食父母,没有堰塘无疑就没有人类。在遥远的年代,祖先们就赐予堰塘芳名和雅号。高垱、边堰,取其地势;藕堰、黑鱼垱,取其物产;陈管垱、关堰,取其始挖者;白龙垱、鸡公堰,则是两则神化传说。大堰垱,取其规模,但却被一个县辖镇的名称转移了人们的视线。我引为自豪而又似乎惶惑的是,我老家门前的那口堰怎么叫“大堰”,它水面不过两亩,地势、蓄容、灌力、养殖也不及方圆十里的若干堰塘,偏偏赋予了它独尊的地位。也许是祖先们敢为人先,独占鳌头,并以此激励后贤的缘故吧!

堰   坡

      堰坡,即堰塘码头,乡亲们习惯叫“堰坡”。没有自来水的时代,堰坡是热闹的、繁华的。
      为方便洗衣、洗菜、挑水,乡亲们自发在堰垱堤内坡修有简易码头,家乡人叫它“桥板”。桥板用三四根松木做成一个木排,架在一个松木梯架上。码头虽土,但简便灵活,高度可以随水位随时调整。
      太阳刚露出笑脸,棒槌声、嬉闹声、绵情小调声生动了山湾。男人们次第挑完了水,堰坡码头上也挤满了洗衣的女人,她们或自由自在地挥舞着衣槌,漂洗着衣衫,或咬着耳朵地交换着昨晚的趣事……接下来,淘米的、洗菜的,刷筲箕时俟鱼虾的,你去她来。等到家家灶屋顶上缭绕的青烟渐渐淡去,一早的戏文才基本在这里收场。
      中午或傍晚,收工了,男女们又不约而同地聚拢在堰坡码头。摆着泥脚的男人,时不时地向女人们溅去几束挑逗的水花。女人们只管梳洗她们的长辫,倩影倒映在明净的水面,煞是动人。也有大胆的姑娘将袖管卷到上臂,裤筒扎齐胯下,翘着屁股戏水,白如嫩藕的肌肤抢人眼球,贪婪的男人艳羡得直咽口水。

戏  水

      夏秋季节,堰塘更是男人们的公共浴室,从光屁股的小孩到耄耋老人,都喜欢来此搓洗几把身子,尤其是那些天真活泼的童孩,水塘便理所当然地升格为他们的乐园。读小学时,我们一群放牛娃瞒着父母在后山堰学会了游泳,有一天突然跳进家门前大堰,父母们先呼叫,后惊喜。以后大堰差不多就是我的大浴池,经常和大牯牛一同泡在水里。
      捕鱼,打水漂,搅猪草也是堰塘中的乐事。
      放学回家,经过堰塘,孩子们总要打着水漂一比高低,记忆中我们的最高记录已达到27漂。遗憾的是,那时还没有吉尼斯记录一说。
      那年冬,牛皮凌一下就是半个月,苦了我们,也乐了我们。在冰封的大堰中滑冰,打陀螺。还用尖锄掘一个坑,将水取出,泼在冰上,美滋滋地端详着水顷刻结冰的神奇。
      夏天,水中隐约可见黑压压的灯笼泡蚱草、扁担草,这是上好的猪饲料。站在岸上,叉两根竹竿将水中的猪草夹着,滚搅在竹竿上。拉上岸,回滚竹竿,猪草自然散落在地。有水性好的,索性钻进水底拔个彻底干净。

弄  鱼

      晚春初夏,下雨时节,是捕鱼的好时机。
      大雨洗刷大地,向堰塘奔涌,堰塘膨胀了。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大人、姑娘和小孩们,衣袖挽到胳肢窝,裤腿卷在胯窝,挎着鱼篓、鱼网、鱼杈和撮箕、粪筐、水桶,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奔跑到堰垱四周,抢占活水口。不知大祸临头的鲫鱼,欢快地排着队,争先恐后逆水而上,跃上口,不幸误入鱼篓中,或被箕撮、粪筐撮去,落在水桶中没命地跳。幸运者游进了稻田,也只能暂时自由几天。洪水从溢洪道泄出,不安分的鲤鱼、草鱼、鲢鱼推波助澜,但也即刻撞在人们事先设置的网兜中。
      捕抓团鱼倒别有情趣,也是我的拿手好戏。
      钓团鱼要比钓鱼复杂的多。将掩体架子安放在堰堤上,掩体是用树枝叶做成的,遮挡住全身,唯留眼孔观察钓情。不出半个时辰,一只斤多重的团鱼就翻了白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夏天,我们只要一听到堰垱里传出“嘭——嘭——嘭 ——”的击水声,就知道幺哥在“哐”团鱼,立马奔过去看热闹。幺哥站在齐胸的水中,两手成捧式用劲击水,发出雄浑沉闷的声响。因震动而受惊吓的团鱼终于在泥巴里穿行,水面上立即冒出串串水泡。幺哥即刻沿水泡处钻进水中。10秒……20秒……不到1分钟,一只团鱼露出水面,被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掐着,张牙舞爪,龟头乱戳。
      我只会简单游泳,鼻孔可扎1分钟,也会“哐”几阵水,遗憾的是,始终没有“哐”到团鱼。倒是钓团鱼独有一手。
      我钓团鱼从不用掩体,习惯广种多收。在尼龙线上穿上一根缝纫针,用一小块猪肝将针包着,沿岸每隔几米在水中丢一根针,丢的越多当然收获越大。一个小时过去,收针了,贪婪而笨拙的团鱼在挣扎中被收进水桶。1979年我回家过暑假,两个小时就钓了一桶团鱼。
       我钓鱼的水平确实不敢恭维,耐性极差,待不了10分钟。老弟总高我一筹,鱼不上钩他不走,只要他钓鱼,家里就有鱼香。那年夏天中午收工回家,老弟拿着钓竿去门前小堰钓鱼。
       母亲开玩笑说,“好,我烧锅去,等你的鱼来!”
       母亲午饭还没做好,老弟果真兴冲冲地提着一尾2斤重的草鱼回来了。

车   水

    山洪爆发,冲破了小河的宁静,卷走了小河的清澈。漫山遍野的泥沙、杂草、树叶、野粪、以及乱七八糟的污垢和垃圾,都被汹涌的洪水推掀到堰塘。于是堰塘逐年淤积,底势见高,容积见减,过不了五六年,清淤扩容就成了庄稼人的当务之急。堰塘泥巴腐沤经年,肥性很足,是农作物上好的有机肥。因此,挑塘泥就成了一石两鸟的特大农事。作为庄稼人,隆冬比起辛劳而繁忙的春播夏管秋收来,像卸了轭套的耕牛,可以喘口气。但隆冬却是挑塘泥的好时节。
      冬闲时节,家乡的堰塘可就壮观、热闹了!
      苍白无力的太阳懒洋洋从东边爬出来,婉转悠扬、奔放激昂的车水号子回响山村。4人车、6人车、8人车趴在藕垱四周,轱辘翻滚,车爿像一群不见首尾的黑鸭子,顺序渐进地扎入水中,旋即又从车筒中将哗哗流水连顶带拖地扔进水沟。忙时,手摇水车也将参战。抽干堰垱是挑泥肥的第一道工序。那时农村,没有电和抽水机,堰垱闸门以下的水,就只能靠木制水车搅干。
       一线水车完,大人稍事休息。早就心里痒痒的小孩们,争先恐后登上水车过把瘾。有的一脚踏空,或打疼了脚,或滚到车下泥中;有的尽管没掉下去,但纯粹就是演“皮影戏”,吊在车杠上双腿乱蹬,直逗得吸着旱烟的大人们呛出了眼泪。

分   鱼

       经过一两天的车水,终于到了水浅鱼跳的时候。
       “哎……捉鱼去!”
       其实,藕垱早热闹起来了,期待已久的男女老少,大多操着渔具,纷纷前来观鱼捡鱼。将藕垱围得密不透风,大家谈笑着,比划着,喧哗着,鱼跃人跃,捋袖卷裤,跃跃欲试。
      水车最终转不动了。淤泥中、泥坑里,活蹦乱跳着各色鱼虾。
      专业队刚刚收拾完集体的渔业成果,岸上的人们就蜂拥而至。鸡罩、撮箕、粪筐、筲箕、鱼叉、水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小鲫鱼、泥鳅、浪末、屎黄皮……各得其所。抓住一条公家漏掉的草鱼、或从泥巴里杈住一两只团鱼,也就算最幸运的了。
     “抽签啦,分过年鱼啦!……”
     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希望却在堤岸上队里的鱼。

掀 泥 巴

      水尽了,鱼净了,沥了3天水,安静的藕垱又沸腾起来。
      清晨,“当当当……”的出工钟刚响完,人们踏着晨霜,扛着铁锹或木掀盘,在堰垱四周分别排成几列,每列七八个人,从堰底泥坑中依次排列到岸边。泥坑边中幺哥打着赤脚,稍曲身板,轻巧自如地把玩着铁锹,左右前三方轻轻地一裁,然后弯腰下去,使劲一锹从底平插进去,端起一方乌黑油亮的泥巴。罗伯用掀盘将泥块接过来,迅速递进身后刘姨的掀盘,刘姨依样传递过去……岸边最末马大力一声“嘿哟”,将掀盘中的泥巴使劲掀过堰坎,泥巴滑落到田间。其实,这七八人的队伍纯粹就是一支泥巴传动带。将泥巴传出去堆积在岸边田头,春耕时再散开,既抢了时间,又保护了小麦、油菜和绿肥越冬生长。
      大半天工夫下来,毛家垱四周岸上田边堆起了座座泥山。人们疲劳了,汗流浃背,腰酸腿疼,小伙磨出血泡,姑娘成了麻脸。堰泥巴调起皮来,把它扔上去,要么扎进泥堆里,溅起几束泥花;要么反弹在泥堆上从岸上突然滚下来,从你面前滑到堰底,引起一阵惊呼和骚动。
      调皮的孩子们关心着冬眠的泥鳅和团鱼,哪管大人的招呼,在泥边瞎折腾半天,团鱼无踪,泥鳅几条,自己虽成了泥猴,但毕竟中午的炊烟里多了解谗的鱼香。有时候也从泥巴中掏出已经腐朽的桶盆刀锄之类,寻声赶来的失主,煽情般地追叙着器物失水的情景,倒让大家忘记了疲劳。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那时还没有化肥,积肥是常年农事。为了多积人畜粪,妇女儿童挨家挨户拣鸡屎,老人漫山遍野拾狗屎。为了广积土杂肥,月月烧火土肥,丘丘沤凼肥,换下几十年的陈墙土,刮尽腐沤经年的堰泥巴。堰泥巴肥性很足,是上等基肥。只要扒开塘泥,犹如扒开了陈年的腐乳,异味冒出,孩子们捏着鼻子说“好臭”,大人们笑眯眯地说“香”。
      堰垱周岸田边,堰泥巴已经堆满了,接下来就要将泥巴挑到更远的田间。

挑 泥 巴

      挑堰泥巴比掀泥巴更累,特别是三九隆冬。
      但挑泥巴从来就没有冷过。铁锹在冻泥中“呼嚓呼嚓”地挺进,双脚踩得路上冰块“哧嘣哧嘣”地脆响,木竹扁担“叽呀叽呀”地欢唱,帽子、头巾、棉衣棉裤纷纷挂在塘坝边的杨柳枝头,发梢像开锅的蒸笼热气腾腾……
      两个小时过去,脚酸了,肩痛了。队长一声“休息!”,人们扁担往堰堤上一搁,屁股随即往上坐,嚼一根冰棱,解渴,够味,杀瘾!小孩们敲打冰冻的塘泥,抠出泥鳅、黄鳝,捏在手上,硬翘翘的,就像一根小木棍。
      一刻钟许,揉揉脚肚,摸摸肩膀,于是铁锹亮,扁担闪。
      满垱的泥,满垱的人,满垱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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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0 15:48:1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昔日无论是池塘,水沟到处可见活跃的小渔小虾,蚌合。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鸟语声,溪水声,蛙声像是交响乐队。口渴了用双手随便可掬沟,塘水就可以喝,如今则反。
拜读会长佳作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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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0 16:04:34 | 显示全部楼层
幺哥站在齐胸的水中,两手成捧式用劲击水,发出雄浑沉闷的声响。因震动而受惊吓的团鱼终于在泥巴里穿行,水面上立即冒出串串水泡。幺哥即刻沿水泡处钻进水中。10秒……20秒……不到1分钟,一只团鱼露出水面,被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掐着,张牙舞爪,龟头乱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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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0 16:05: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线水车完,大人稍事休息。早就心里痒痒的小孩们,争先恐后登上水车过把瘾。有的一脚踏空,或打疼了脚,或滚到车下泥中;有的尽管没掉下去,但纯粹就是演“皮影戏”,吊在车杠上双腿乱蹬,直逗得吸着旱烟的大人们呛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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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0 16: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在遥远的年代,祖先们就赐予堰塘芳名和雅号。高垱、边堰,取其地势;藕堰、黑鱼垱,取其物产;陈管垱、关堰,取其始挖者;白龙垱、鸡公堰,则是两则神化传说。大堰垱,取其规模,但却被一个县辖镇的名称转移了人们的视线。我引为自豪而又似乎惶惑的是,我老家门前的那口堰怎么叫“大堰”,它水面不过两亩,地势、蓄容、灌力、养殖也不及方圆十里的若干堰塘,偏偏赋予了它独尊的地位。也许是祖先们敢为人先,独占鳌头,并以此激励后贤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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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0 16:24: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大祸临头的鲫鱼,欢快地排着队,争先恐后逆水而上,跃上口,不幸误入鱼篓中,或被箕撮、粪筐撮去,落在水桶中没命地跳。幸运者游进了稻田,也只能暂时自由几天。洪水从溢洪道泄出,不安分的鲤鱼、草鱼、连鱼推波助澜,但也即刻撞在人们事先设置的网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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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0 16:25:31 | 显示全部楼层
鲜活的劳动场景似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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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0 16:29:2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都是我们经历过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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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0 19:11:3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不挑塘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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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0 19:13:0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多事情已成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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