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黎二身上的事情（市井平头系列12）

张新泉

      转队到这里认得的二十五啷当岁单身汉黎二。一般农村青年这个晚婚年纪结了婚，黎二没有动静，没结。他不是有知青想招工出去的盼头不理会媒妁之言，黎二心里有这桩事，可是根本无人提亲。你知我见的队里人，哪里帮得上忙。家庭贫寒，方方面面差一点，鬼老二来提？婚姻不动，还需等待，只是他的等待确实长了一些。
       没见黎二的父亲，大概早逝，娘儿俩相依为命。娘是小脚女人，没有多大能耐助力完婚呢。只能靠黎二自己的造化了。黎二看着队里这般年纪青年萝卜下汤一般先后都结了，无父无母的李四，虽然穷经济条件和黎二不相上下，可是他个子高大若一金刚，这就比黎二强多了，配了个普普通通女子了结婚姻。黎二无计可施，问题难办。

        黎二田里干得早，初小毕业就隈在队里劳作去了。成年了还是一米五五的小个。就我体会，个小除了遗传原因，劳动搞早了，饿肚打多了，担子挑重了……发育就跟不上了，错过年龄了，后来是很难冲上去的了。难有正常个子，就易被人看不起。

     也不是所有的的小个子不能及时婚姻，若有其他方面补救，人灵活呀，善沟通呀，会做事呀，有手艺呀，另当别论。队里有个更矮小的一米五三的矮个，他就没有障碍，还是弄的一米六七的体体面面的大个堂客。这么大身高差，却非常恩爱幸福，女的勤俭持家积极出集体工同时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维系家庭团结恪守古训从一而终不撇窝子。因为男的有养家糊口之能，会泥瓦匠手艺，婚事好办。可是福祸相伴，不幸73岁死于工地，女的也没有见异思迁学如今的伙计来个二婚。婚姻啊，有时候真的不能按常理理解。
        黎二离读书时，成绩差，他读书不如去喂猪。读不进去，勉为其难，天生不是这个料子。劳动也较差，就使得黎二在队里有点两不沾边，要文化差文化，连记工员也干不上的；要劳力差劳力比知青还差，年底工分少正常劳力几百分，是个“差一点儿先生”。用牛的活计他没有干，不是不会，只是不那么得法。队里通共就是那么几条牛，要让几个得法的人搞，靠他磨磨蹭蹭赶季节不是碰鬼？黎二双抢农忙时也没有出现在打稻机上，两个人的活计，队里不好安排他搭档。他出现在秧田里，田里扯秧人多，各干各的各扯各的，尚可当得一劳力，扯的个头大小差不离，扯的数量差不多。并不是一无是处，薅起秧来缩小了差距。插秧又显得慢了，好在在田里有打界子分厢的杂工。去街上堤边竹木队大坑挑粪，又略显不足了。黎二百把多斤不是挑不起，是街上人要讲他，“你看别人一阵风飞快走嘎不让臭气过多停留，你磨磨蹭蹭要多熏几多人，像什么话？”队里还是给他派的一些松活的杂工来做。不会学现在动不动下岗，不会因文凭不足取消劳动上岗资格。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搞，队里还安排他因人制宜因人而异搞培管。       啊，还安排他喂过队里鸭子。他手拿一长竹杆的专用工具的小铁铲，肩背网袋装的油纸雨伞，赶着队里两三百只鸭子，他的“鸭倌”当得好，赶着鸭群到田里吃虫撮草，等于薅了稻。稻谷抽穗时赶鸭群到到港里吃小鱼泥鳅虫子一类活食。那时粮食喂人不喂鸭，活怕糟蹋，没有奢侈。原生态搞喂鸭， 黎二适合干。鸭群在大路走约四五只一排，小路逼窄，一脚板宽偶尔有时只能一只只地通过，那时路不是现在的样子，条条路可随随便便跑车马。农村是农村的样子，不花里花俏，不是街市么，不要那么大的路，土地的要津在于用在多产粮棉油么。黎二放鸭这时长杆小铲有用武之地，有的鸭子撮路边黄橙橙谷穗时，近用杆子伸出一拦，远用铲子铲泥一射，黎二这时好像成了神弹子梁山没羽箭张清投胎转世一样，手里长杆铲向前挥去弹性甩去一坨泥巴打在离鸭头部寸许空处示警，予以制止，让鸭子乖乖听话不走斜路不搞小动作。眼力不错，手法不错。传统办法鸭子喂肥，队里就让常德外贸汽车按国家牌价拖拉到大城市去了。可惜好运不长，底下难以正确执行毛公指示，一刀切取消多种经营，黎二没有好久又重下田干活，看鸭优秀先生，还是只好在庄稼行里当“差一点儿先生”。
       俺以后招工出去不知道黎二情形。但可估计，他会受到乡亲们关照和集体关照。不管是队里干，还是田下户单干，不会吃很多亏。
       再看到黎二和队里人的时候，他们属于镇上的人了。镇子一时扩大化，除了原镇本身，还收编了畲田陬郊两个公社。黎二和队里人不插田了，开发商神通接手让农田长出来很多高大房子，高高的商品房和赫赫有名的公司厂房充斥这里。这时候听人说50几岁的黎二结婚了，初夜权的对象是死了男客的寡妇。男客得了一种厉害的病，痛不过，喝闹药死了，留下了堂客。两个女儿出嫁了，要过年过节才得回来的一哈。
       把他们配拢来，年纪相当。虽然合适，他们自己是不会这样搞的。思想深处是传统的，不会冲破守身如玉防线，更不会学外头的老头老妈那样开放去电视台征婚。
       他们结婚是村委会数次工作的结果，好不容易才拢来。五十几岁的黎二是真正的晚婚，从此不是光棍。农村还有一辈子的光棍，见阎王爷去时也是啊！
        土地征收，黎二变得无所事事。这一天黎二早饭后骑一张脚踏三轮车去街上喝茶，到人民路口和一张小车发生轻微相撞。车上跳下来三条青年汉子，要他赔车，黎二嚇得像蛐蛐做声不得。他看车子，没有刮去漆，没有印子，可是死死地赖着他，说他碰坏车子，要敲他几千元竹杠。旁人虽觉不对，但事不好惹。敢于这样做的，都是厉害角色，一言不合就会惹火烧身，被捶一餐花不到，无人打抱不平，只当看客。黎二嚇挪腿进退不得时，恰好来了喝茶去的村里干部和组里干部，两个也不好相助，不比在队里，说话有人听，飙出队就不灵了。隔远远地听出眉目，无法去搞。社会离开政治挂帅，离开毛泽东思想，这号事情，好像谁拳头硬谁有理，谁恶谁有理。于是村干部悄悄一个电话，要一个村里的跑社会的来帮，村组干部注视着事态发展。不一会，来人到了和他们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小声耳语一番。是一个套路的，没有三分钟，一番交涉后三大汉接受，没有再讲黎二一个不字，眼看要借机生事却止于无形，开车走了，没有要一分钱，以黑制黑化解。确实也本来没有事，他们是要找岔子，谁好宰割，就宰割谁，普通人经常吃这种亏。这些伙计平时潜伏，遇苗头即生事端，诈到钱才会走人。他们想头多着，想大企业家那样日进斗金，可是没有本事找到可行性门路；他们想贪官那样巧取豪夺，可是暂无权利。只好欺压弱者，于浑水摸鱼，各种卑鄙搞钱手法屡试不爽，应运而生。只是今天有熟人调解，如果不是两干部赶到，如果不是两干部红黑两道走得通，黎二只怕有亏吃。

        几年后脱贫的事情大张旗鼓开展，60多岁的黎二成了扶贫对象，给他们夫妻双双申请了保洁员的工作，终于苦里甜来。黎二穿上了黄马褂，堂客也穿起了黄马褂，有工资的这等好事，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也是有村干部亲戚靠山，才这般幸运。几多更加困苦的没有这层关系，难得到这个，毕竟空人很多而用人有限。利二就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了，是有效劳动了，不再为生存发愁。名字也好听，当的是保洁员。
      
       看着黎二口里刁着黄铜杆烟袋吱吱吸着推着车走，看着他堂客不时掠渣滓进撮箕的样子，分明感到他们对此事是满意的成分，毫无厌倦成分。
        我们不能用自己之心，度他人之腹，说保洁员辛苦，难堪，是我们的感觉，他们没有这个感觉。他们觉得比起以前是很过得去了，做的有效劳动，不是以前的微效劳动无效劳动。要不是干上这个，他哪里弄得这多钱去。还要感谢幸好做上这个，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嫌弃的神色，好像人也变得比以前年轻了。于他们，这就是幸福，以前80的老农还要劳动，现在他们已干了好几年也只有70多一点点，就不在话下了。
       你如果觉得他们有雷锋精神那也错了。他们只是拿了公家的钱，就跟公家把事干，要对得住工资如此而已。
      

覃旺成

你如果觉得他们有雷锋精神那也错了。他们只是拿了公家的钱，就跟公家把事干，要对得住工资如此而已。

覃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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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涵

我觉得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天生一人，必有一禄。老了干个保洁员，有点报酬，也算是能养活自己了。

老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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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啊，他还喂过队里鸭子。手里拿一长竹杆专用工具的小铁铲，肩背网袋装的油纸雨伞，赶着队里两三百只鸭子，他的“鸭倌”当得好，赶着鸭群到田里吃虫撮草，等于薅了稻。

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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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市杨支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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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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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中一

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