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枝柳越武陵，跨沅澧的岁月

戴坤安

引枝柳越武陵， 跨沅澧的岁月
一一上世纪七十年代参加枝柳铁路建设纪实

     1974年8月        ，上半年热热闹闹的批X        批X运动，已悄然收场。作为县批办副        主任的我，也是有心务事半赋闲。一天县委办通知我，要我到县铁建办报到，作为铁建汉寿县指挥部党委中心学习组理论辅导员，前往枝柳铁路建设工地工作。考虑到新的工作和当时政治学习内容，作了些书籍和用品方面的准备、便搭乘指挥部的工程车出        发了。车子到慈利还算顺利，从慈利到苗市一路颠颇不说，往来不断的工程车辆交会时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不仅强烈地感受到火热的铁路建设气氛，而且让我领略到什么叫风尘扑扑。跳下车时，一头黄发，一身尘土，一副模糊不清的眼镜，不知就里的人还以为来了一位
洋专家。
汉寿县铁建指挥部设在离苗市公社不远的一处农舍集聚的山岰里。租了一些民房，搭了一些工棚，就是指挥部及其下属组室的办公处。我属政工组，还有工程组、后勤组、 财务组、安全组、医务室、话务室、食堂、仓库等。因为人员大都来自县属各个部门，没几天功夫，我们就混得象一家人一样。就这样，我一直工作到1975年底，因组织另有安排，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三线大动脉
枝柳铁路，北起湖北枝城，南至广西柳州，是河南焦作至广西柳州焦柳铁路的南段。 长江以北称焦枝铁路，南段便是枝柳铁路。焦柳铁路全长1655公里，1969年10月至1970年6月，焦枝线不到一年时间便己建成。1970年9月至1978年12月通过8年的施工,枝柳铁路才建成通车。直到1987年12月，枝城长江特大桥建成，两线才正式连通为焦柳铁路。其中焦作至石门为双线，石门以南为单轨。2020年12月完成全线电气化改造。
这条纵贯我国豫西、鄂西、湘西、桂西北的铁路，是当时严峻国际局势下我国的一项重大战略决策。1969年中苏珍宝战役后，苏联成为我国的主要战略威协，以毛泽东同去为首的党中央作出“备战备荒为人民”、“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战略决策，把东北和沿海及京广线以东的重要军工和工业企业内迁至京广线以西的广大地区。这些地区大都山高谷深，河流纵横，交通不便，焦柳路正是为了        连通大三线的交通战备大动脉。当时，参加铁路建设的每一名干部、民工都认识到了这条铁路的政治、经济和战略意义，所以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高昂的生产热情和积极性。

           军民共建路
我一到指挥部，就有穿军装的县人武部的领导跟我打招乎，感到很诧异。不久，地区指挥部通知
我到省指挥部学习，我才完全弄明白。省指设在怀化市，给我们作报告的是省军区政治部主任，三八年的老八路，也是省指的副政委。省指的政委，是省军区的政委。省指的正副指挥长，是省革委会副主任（相当于副省长）及其他地方领导。所以地区、县指挥部也都是这样的架构。
我们县指挥部，政委是县人武部政委孙志才同志，一名科长任副政委，一名副科长任我们政工组织长。县农业局局长任指挥长，其他的几位副指挥长，便是县几位副局级领导。
1995年省指要求加强领导，加快工程进度，县委安排了县委常委童德来同志任指挥长。这年底，童才撤回县，同时把我也带了回去。
县指以下辖13个公社的民工，民工都以民兵建制，每个公社的民工组建成一个连，计13个连。连以下设排，排以下是班。连队设连长、副连长和指守员，他们一般都是部队退伍或转业干部，当时有的是公社干部，有的则是公社企业或大队负责人。

           建制农民工
汉寿的民工均来自于丘陵区各个公社，我想可能是山区较湖区经济欠发达，修铁路的民工国家给工资，带有一点扶贫的性质。另外就是山区的农民更能吃苦，且人听话，好招乎。
民工以连队集体食宿、管理，驻在所在工地附近，编为相应的排、班，均有排、斑长负责。每人每月满勤是38元工资，食宿在外。工资除扣除每月零花线(好象是5元/日.人)外，其余拨回所属大队和生产队记正劳力最高工分，年底参加所在队的分配。民工有基本的劳动保护，如雨鞋、雨衣、手套等，安全员还有安全帽配发。劳动工具如钢钎、大锤、胶轮车、铁锹、十字镐均由连队从县指领取。泥工、木工工具由工匠自带。民工生病、工伤免费医疗，每星期休息一天。铁建民工是我国最早的一批农民工，而且是成建制的农民工。
我曾受派遣回县到丰家铺公社组建民工。当时公社党委书记是何星甫同志。向他出示介绍信并说明来意后，他很重视，专门为此召集了大队支部书记会。会后很快就组织到了所需要的人员。当时年青人尤其是未婚青年特别踊跃。还特别挑选了一些有一技之长的泥瓦工、木工、测量和有水利建设技能的人员。之后，自带行李由指挥部用工程车拉到工地。

             过渡型施工
枝柳铁路全长885公里，纵贯武陵、雪峰两大山脉，跨越浬水、酉水、武水、沅水等湍急大河，桥隧达222公里。这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是相当艰难的。湖北、湖南、广西动员了30多万民工、军人、专业施工人员（主要负责桥隧修建〉进行了长达8年的施工。
我上工地的那一年，汉寿县指负责从慈利、石门两县交界处到苗市镇西边的隧道口约两公里的路基修筑。除一个连队配属大桥局修建七松浬水大桥外，其余12个连队主要任务就是炸山开路，取石填谷、谷底修涵、山边护坡。一部分民工必须先天用钢钎在取石山体上打炮眼，下班前放炮，把次日需要的石料炸松。第二天大部分民工用胶轮板车运到须填的山谷，形成路基。我将这种施工方式称为过渡型施工，因为比起当年宝成铁        路的建设和我们在家乡的水利建设的肩挑手挖，又有所进步。但比        之如今的机械化施工，还是相当费力，相当辛苦的。
74年底，苗市段施工任务基本完成，汉寿县指又转战到慈利与大庸交界处至溪口镇的两公里的路基，包括溪口站站基的修筑。县指挥部设在溪口镇镇公所，各连队也都沿钱驻扎。由于傍镇而驻，生活物资供应问题有所改善，无论是指挥部还是民工生活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工休时还会有街可以逛一逛，还有具有湘西风情的风雨桥上坐一坐。只是溪口离汉寿更远了，当时交通不便，要回趟家就更不容易了。

          血汗筑长龙       
四十多年过去了，民工们披星戴月、挥汗如雨的场景自然难以忘怀。但最让人刻骨铭心的，是一幕幕为枝柳铁路建设献出生命的悲壮场景。
一天出早工，连队民工发现先天放炮震落的一它约十多吨重的巨石，横亘在略呈缓坡的路基上。无论大家怎么推、怎么撬，它就是纹丝不动。知果放炮炸碎它，至少一连人要运一整天。如果有人从下坡处把塞在其底部的几块石头撬开，就可以让它滚下去。这时就有两个年青人自报奋勇，去干这危险的事。看看巨石在松动，人们急切地大喊两人快跑，两人同时一前一后往两边跑，前者安然无事，可后面的民工被脚下的碎石滑了一下，.跌倒在地，这时巨石……
在溪口工地，聂家桥连驻在溪口镇的一所学校里。一天下午，连长安排民工陈国栋与另一位民工清理从哑炮眼里回收的受潮炸药，叮嘱他俩要选净里面的引信，然后用铁锅把它炒干。他俩便在学校教学楼前的空地上，用几块土砖支起大锅，把十多公斤炸药放在大锅里炒干。陈国栋负责翻炒，另一位民工说去理发，便离开了。旁边连部敞棚厨房里的三位炊事员，一位下河洗菜，一位到木工房上煤钩把，还一位在大木蒸背面准备揭木蒸盖看饭熟了没有。这时突然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陈国栋同志连人带锅灶不知去向，地面只留下一个大土坑。事发后连长和全连民工流着泪到处寻找陈的残肢，然后用白布将其包裹城一个人形，买了口好的棺材入殓。我们善后工作的重点就是做家属的工作，不让其开棺。追悼会的挽联是我和泪拟就书写的(大意是)：“勤劳敬业献身枝柳，离乡别亲痛失国栋”。住在教学楼的一位老师搓洗完衣服正要下河清洗，走到楼下廊柱后爆炸发生，把其伸出的一只脚筋炸断，受重伤。不幸中之万幸的是，当天是星期六下午，学生刚放学，不然……真不敢往下想。
铁建工作尽管把安全施工作为一项重要的任务，但仅我们县指一千多民工每年还是总会有几位民工在施工中不幸失出生命。让我们为枝柳铁路建设付出宝责生命的同志们致敬！我们应当永远怀念他们，铭记他们的贡献！

           
              老区幸福路
刚到溪口，当地老乡就会给我们聊起当年贺龙在棉花山打朱疤子(朱际凯)保安团的故事。那是1932年2月，敌人准备对湘鄂西苏区发起围剿。以朱疤子为先遗队，国民党郭汝栋一个旅压阵，后面还调集李觉部四个旅增援。贺龙、任弼时同志决定趁援军未到，郭部立足未稳，由肖克同志率领二六军团二个团在棉花山主动发起进攻。红军战士英勇战斗，狠狠打击了朱疤子的保安团，消灭了郭部1000余人。但红军        也损失很大，十八团政委熊仲卿同志和数百红军战士牺牲，团长负伤。见做人援军赶到，便主动撤退，向大庸方向转移。
我们的工地就在棉花山下，山上当时还留存有红军当年写的标语。受此吸引，工作之余，我们曾登上这红军流过鲜血的土地凭吊。从山上俯看，我们的工地就蜿蜒在这红色的土地上伸向远方。当时我们就曾畅想，这一定是一条老区人民的幸福路，觉得再累再苦我们也值了。我曾倚着一棵松树想，先烈们泉下有知，也一定会为他们的付出感到欣慰，为后人们的建设热情感到骄傲。

            山乡迎巨变
74年在省指学习期间，每天课余，我们到所在地怀化作过一些漫游。当时的怀化只是一个叫榆树湾的小镇，镇上仅有一条难以叫街道的一里多路的巷子。巷子十来米宽，通不了车，两边都是木板房，有的住家，有的是店铺。有拉板车的经过，得提前避让到两边的台阶上，为它让道，也免得溅一裤褪泥水。
九十年代，我曾因公到怀化旧地重遊，已找不到当年的巷子了。整个怀化市马路宽阔，高楼林立，巨大的火车站彰显着交通枢纽的宏大和气派，一个火车拉来的城市令人震撼。
当年的大庸县城，虽有个大字，但比怀化更寒碜，最繁华的十字街仅十多米见方，石子路，木板房，十来分种逛完全部大庸城。火车通车后的八、九个年代，更名为张家界市的大庸脱胎换骨，成为遊客如云，世界著名的旅游观光热点城市。
当年我们最熟悉慈利县城，一是因为地区指挥部设在这里，经常要来开会；二是回家的必经之地，县指还设有办事处；三是工地上缺个什么的，到哪家店铺有卖，动身前心里就有数。县城就沿河一条马路，房子比怀化、大庸好一些，但道路坑坑洼洼，城里杂乱无章。自从通火车以后，县城建设日新月异，马路纵横交错，高楼鳞次栉比，一派现代城市的风范。
枝柳铁路的建议，给原本封闭、偏僻、落后的山区，带来了繁荣和昌盛。我们由衷地为毛主席的高瞻远瞩而折服。

           天堑变通途
1974年到铁建工地不久，我就遇到了一件让人难忘的事：一天，我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我妈妈中风了，已不能说话。闻讯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回家。苗市到石门县城比到慈利县城近，一大早我就搭便车赶到石门县城，但往常德的汽车票没有了，连我在当地工作的老同学过想不出办法。我心急如焚，归心似箭，迫于无奈，只得跑到石门的汽车渡轮上向往常德方向的汽车司机说好话，搭个便车。大概是当时这种搭便车的人很多，司机们以各种理由推辞。我就这样随渡轮来来回回，直到中午，才遇上一位好心的司机，搭上他的便车到常德。在常德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到家。
不说现在，就在石长铁路通车以后，石门到汉寿也就一百来公里，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家，而且想什么时候走，都有车可坐。通过这件事，我对枝柳铁路建设的意义，认识又上升了一个层次，感叹道：万水千山路相连，大庇天下俱欢颜，纵有千难与万险，我辈再苦也心甘。

苏试词云:“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一晃四十七过去，这一年多武陵山下、浬水河畔的枝柳铁路建设岁月，至今仍刻写在心里。今天把它录下来，不为表我寸功，只为身历者言之，后来者知之。
         （ 2022年5月于常德南山）

张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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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协邱渭波

那时好像没有党委中心学习组一说。

戴坤安

政协邱渭波 发表于 2023-6-11 17:11
那时好像没有党委中心学习组一说。

那时党委学习还抓得很紧，学习33条，反对资产阶级法权，省指举行全省县指以上党委辅导员培训，省指副政委亲自授课。

龙阳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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