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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单车(散文)
萧骏琪
娘可能是我们地方最早的打工人,那时的通讯主要是靠写信联系,娘小学二年级没读完就辍学了。所以,她写的信一大半是靠猜。有限的文化让她写信就少,写了信是否能寄到家的也不能保证:在邮政投递过程中,没能寄到的有一半以上。 十七岁那年的五黄六月,乡邮员扯开大嗓门说我有书信了。尽管正在吃饭,但仍扺制不了书信的诱惑,忙弃了碗筷,一溜小跑边跑边想:但愿是娘的书信,但愿…… 真的是娘写的书信,字写得很歪扭,而且错别字极多,但我连蒙带猜终于知道了信的内容:她在外很好,不要牵挂,到年底会回来的。信的最后一段极具诱惑,娘说,她准备为我买一部单车,永久牌的…… 一直幻想自己拥有一辆单车,骑上去,我想象着自己的黑头发飘飘、白衬衫飘飘,里面穿的红背心显现了一个年轻小伙子的魅力。如果遇上漂亮了女孩子,还可以驮上她一程的。如果上天允许,这也许是一场爱情的开始。 但娘回时我终究没看见她买的单车,我见到娘时也出奇的懂事:没有向她索取单车,娘平安回了,比什么都好。 少年时代,我们一直把单车叫“眼睛车”,自行车这个名字绝对没叫过,明明要两只脚不停地蹬,怎么是“自行”呢?你不蹬它能“自行”吗?至于为什么叫“眼睛车”,估计与龙头上那个响铃有关,那个圆圆的、一拨就响的铃,不正是车的“眼睛”吧。 我学单车的“师傅”是一位名叫夏新吾的文学青年。那时我在乡文化站办一个名曰《黎明》的文学社,每月出一期油印刊,一期百十册。有那么一天,夏新吾骑一辆三分新的单车、挟一袋手抄稿来了。见了面就恭恭敬敬叫我“萧老师”。(估计他是叫我萧老师的第一人)。他怎么称呼我都没在意,那时我的目光聚在他的单车上了。夏新吾很聪明,他投其所好,和我到村学校的操坪里,告诉了我一些骑车的技术后,把车交给我,让我去操练,他则在一旁指点。 身高加上一点点不大的聪明,我仅仅花了一个下午就学会了骑单车。时隔几十年后,老兄弟彭桂荣告诉我,夏新吾死了好多年了,当时心中一惊,始觉得人生苦短,唏嘘不已。 二十来岁时,和老兄弟刘正秋骑单车去鲊埠,因为路上有些许小事耽误了,到筑基仑的时候,天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时鲊埠的路况不好,坑坑洼洼的。没办法,只好骑车在一辆卡车的前面,借车灯的光亮骑行着。好不容易到达颜溪,卡车司机因为我在前面而阻了他的行程,一个劲地按喇叭要我让道。我让道了,在转弯的地方右转到路的侧边,但仍想借车灯多骑一程。可没想到的是,车在突然拐弯时,把骑车的我甩了那么一下,只听一声轰响,我连人带车摔下了丈多高的坎下…… 万幸的是,摔下后发现落脚点是刚收割后的稻田,我正打算自己爬起来,只听见一声怪叫,刘正秋飞身跳了下来,大声叫着:摔死了没有? 到了二O一八年元月,我在桃江乡下接到了汉寿县作家协会的通知,要我在今天下午四时赶到汉寿,参加一年一度的作协新春团拜会。汉寿到桃江仅有一辆路过班车,而候车的地方有十公里左右。这时,我作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骑单车去汉寿。十二时许,我骑着车开始出发。开始时还兴致勃勃,骑到了丰家铺时,胯下开始痛了。因为单车刹车不好,很长的下坡必须推着走。那时,沿途的桃花开始开了,累了,把车靠住,拍几张照片,发个朋友圈,再接着骑。两脚越来越酸痛,但隔目的地越来越近,到了下午三时四十分许,我终于到达汉寿县城,进屋洗了把脸,直接去了作协指定的场所:春华轩大酒店。 在汉寿县城,我一般都是骑单车上下班,尽管那时我已有了一部电动摩托车。 单车实在,环保,又可以代步,兼锻炼身体。在乡下,骑单车的人不多了,但在城市,仍然不失为一种理想的交通工具。 在私家小车遍布大街小巷的时候,我仍骑着一辆单车招摇过市。风吹着我花白的乱发,衣襟仍如以前一样飘洒。我在车水马龙中鱼贯进入,无宠无辱、心安理得。一辆单车陪我半世,一道风景线仍在继续。 哦哦,亲爱的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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