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鸡

津市万石诗

                         一只鸡

         小林和小龚怎么也没想到，中午时分，那只母鸡竟然跑到了他们住的房间里，这房间是他与小龚合住的。其实，他们俩原先并没住在这间房里，他们刚下放时是住在生产队的队屋里的，队屋是湘西北农村标准的三正一偏外加一个钥匙头的那种房子，他俩就住在那个钥匙头里，那房间基本成正方形，很小，靠里头并排放两张床，中间还有一尺左右宽，刚好可以过人，靠门处放两张双屉书桌，这都是下放时国家出钱叫公社给配发的，那床与书桌全是松木的，没有干透，还散发着一股松香的味道，摸起来也还是湿湿的，当然，说不上什么做工，那自然是很粗糙的。

           其实他们那批下放时规定是落户的，他俩开始也是各自到一户农家，但那两家房子都不大，所以生产队就给安排他们俩住在队屋里，只是分别到两家吃饭。这样过了大约两个来月，矛盾就出来了，小林的那家是一对年轻夫妇，有一个小孩刚一岁左右，那夫妇与小林的年龄不相上下，男的还好，可那女的每天总垮着张脸，似乎小林交的那点国家给的伙食费太少，占了她家的便宜似的，其实小林很注意了，本来十几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以前根本没干过农活，一下子从城里到了乡下，干的是以前从没有干过的活，吃的也比自己家里差，饭量肯定会大一些，小林很注意，生怕吃多了，每天都只吃个半饱。而且他还在那家修房子时想办法从家乡城里（当然是通过他父亲的关系）买来了当时很紧俏的铁钉以及干电池之类的东西。小龚的那家老板（他们知青都这么叫他们的住户）人还好，但家里人口实在太多，从大到小，一排去四个小孩，到吃饭时，几双筷子一去，三下两下菜就没了，而且那些小孩还很不讲卫生……所以，他们两人便向队里提出自己开伙做饭，不到住户家吃了。队里考虑到他们的实际情况，反正也没住在农户家里，也就同意了，只是还不能让上级知道，而他俩住的队屋太小，就安排到另一家人口比较少的农户家里腾出的一间房子里。

          这是一间完全用土砖砌的瓦房，似乎也有些年纪了，墙有点歪，顶上的瓦也好像缺了几块，没有天花板，仰头就见小黑瓦，有几处还有蜘蛛丝，门旁与门下面有几个洞，是便于猫和鸡能够钻进钻出的。当然，这房子不是只有一间，而是一小幢两间带一个钥匙头中的一间，就在队屋的旁边，这房子属于一户社员所有，这家人口很简单，只有一个半瞎眼的老太太和他那个半大的名叫海儿的儿子，海儿很老实，比较木讷，不善于言辞，脸上常常挂着微笑，为了小林和小龚能够住下来，他们腾出了原先码柴草和喂鸡的这间房。

         那这只鸡是不是海儿家的呢？小林说，恐怕是的吧？可小龚却说，那也不一定，这个队里各家的鸡都是随便放着喂的，说不准是谁家的呢。小林说，是谁的我们也要将它们弄出去吧，小龚说，那好吧，免得弄赃了我们的房子，于是两个人要将这鸡轰出去，可是怪了，这鸡好像认定了要在他们这屋里，怎么赶也赶不出去，你把他刚刚赶到门口，它却又从你的胯下钻了进去，一会儿还躲进了床下面，怎么赶也不出来，两个人忙了好大一会，还是不见成效，这时候下午出工的时间又到了，两个人只好作罢，想着，等到下午回来，它自己会出去了吧。

         正是“双抢”过后的时节，队里的活儿不怎么忙，下午收工也比较早，小林和小龚回到他们的“家”准备做晚饭吃，忽然听到床底下有鸡哼哼的声音，两人一看，喝，那只鸡一下午就没走，好像要在他们家里安营扎寨似的。于是，两人将它弄了出来，怎么办呢？两个人有些为难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别的意思，说实话，他们俩好久没沾腥了，“双抢”前不久，听说他们俩自己开伙做饭吃了，附近好几个队的知青好像是来考察或是取经一样，一下子来了十来个，刚好他们那天从集上称了点猪肉还炼了点猪油，花了将近半个月的伙食费，这下可好，一起来的，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回去吧，于是，赶快到大队的加工场去买面，拆下门板当桌子，一伙人呼呼啦啦地将几斤面条和猪肉吃了个精打光，然后散伙，各自回队，留下他们俩“打扫战场”：面没有了，油没有了，这个月的伙食费也差不多了。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两个人总是凑合着过，有几天还吃的是“白锅子”（方言，指做菜没有油）。今天这送上门来的东西，怎么会不动心呢？于是简直有点不假思索，他们俩便将躲在床底下的那只鸡给抓了出来（也怪，中午怎么就老是抓不到呢？），小龚学着农户的样子，将鸡的脖子扭到后面，将鸡腿捆住，放哪里呢？还是放在床底下吧，他俩找来一只用过的化肥袋子，吧鸡装到里头，再用一块土砖压住，这样，鸡既跑不了，也叫不出来了。可是，还是不能做来吃呀！想吃鸡，首先得杀啵，这杀就会有叫声，一叫就露了马脚；即使扭断了脖子鸡叫不出来，总得要褪毛啵？这毛往那里放呢？毛也可以装在袋子里乘没人看见的时候悄悄地放到远处，可要将鸡弄熟，它还会有香气呀！这可不是遮得住的吧？想到这些，他俩犯了难了，怎么办？放出去？刚才那瞎眼老太太还来寻了鸡，他俩口口声声说不在这里，现在又放出去，怎么交代？再说了，憋了这么久，那鸡说不定已经死了，还能出去么？唉！当初怎么就没有考虑那么多呢？现在好了，吃又不能吃，放又不好放，真是双手提篮，左也难，右也难啊。这天，他俩晚饭也没认真做了吃，胡乱塞了点东西到肚子里之后，乘着夜色提着那只化肥袋子走了两个生产队，将那早已死去的鸡悄悄扔到了一口堰塘里（当然没忘记在袋子里装上块石头）。

        过了好几年，他俩都参加了工作，有几次碰到一起的时候都说起这事，话语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味道。后来，小林还回到过那个队里几次，而且每次去的时候都没忘记带点学习用品之类的东西送给海儿那刚刚读书的孩子，似乎要用这些来补偿那只被他们弄死的鸡，这时，瞎眼老太太早已过世，她老人家不知当时真正怀疑过他俩没有，他俩确实也猜不出来。

日月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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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安

知识青年下放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毛主席的号召，是时代的产物。本人就曾经历过这段往事。当时经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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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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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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