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君子

怀念父亲

       父亲去世一年多了，我常常地想起他。想起他的音容样貌，想起他的秉性为人，想起他思想言行对我莫大的影响。在我感到困苦颓废的时候，就好像出现在我的前面，于是我仿佛看见一束光亮，接着就不再瞻前顾后，就继续往前走了。

      有多少时光可以重来？有多少爱的厚重能够重现？我常常心里沉痛地想，眷念着他对我的一切护佑和好，直到泪沾衣襟悄然滑落下去。

      父亲是五十年代人，出生在湘西北的农村。十六岁时怀揣着少年的热血和理想，去往福建长乐县的海防当兵，训练、执勤、放哨，学习文化知识，他成了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在部队里混得如鱼得水。四年后又响应党的政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他转了一个圈儿，又回到乡里“修地球”。土地的淳朴和部队的锻造把父亲揉捏成朴素勤俭又不服输的综合体。见过世面的父亲一直担任村里的基层干部。

      父亲用他的勤俭深深地影响着家人，挑水、砍柴、种地忙得不亦乐乎。他的浑身上下总有使不完的劲，我总是屁颠屁颠地跟随在他的身后，用孩子的眼光无尚崇敬地望着他，就好像一个小米粒儿望着巨人，还帮他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然后巴望着他的笑容和赞赏的话语砸下来落到我头上去高兴老大一阵子。家里受他的影响，偷懒似乎成了一件可耻的事儿，大家都做着各自分内的事情。

      天光微露鱼肚白，月亮悬在西天上。父亲叩响乡村的大门，他悄无声息地起床扯秧苗，月亮走，他也走，哗哗的水声在空旷寂静的乡野里想起来，点燃了鸡鸣犬吠，升腾了晨曦的薄烟，追赶着孩子的打闹，人间烟火在他的掌纹里脉络清晰。生产队里拱了一座砖瓦窑，父亲把一担担的泥胚砖瓦挑过去，把一担担小山一样的柴草挑过去，他和队里的男人起火、烧制、掌握火候，挑水、闭窑等工序，直到青青的小砖瓦一块一块地递出来堆满了场院，黧黑的笑容挂在他脸上一直荡漾开来，像朝霞和晚霞飘动的风里展开的一面旗帜生动。

      父亲抽烟，但是他从来不攀比。我总是记得那一管通身烟色略微细的雪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毛两毛的零钞来递给我：丫头，去给爸买包黑烟，剩下的你买糖吃，然后我就高兴的“哎”一声一溜烟走了。父亲的黑烟一抽就是多年，哪像现在的人在面子面前摆足了架子，面子就像一个人的命。父亲的架子是骨子里天然显露出来的气场。后来担任村支书，他又把家里苗木技术用上，帮助村里解决了不少问题，还带动周边的乡民致富，现在我偶尔回乡，父亲当年的举措在周边时时可见，那些风里摇动的过往在树叶间沙沙作响，对我呈现出亲近的姿态。

      然而父亲最不好的就是脾气，生病的年月里，我总是疑心病因会不会与此相关，导致我现在见到那些大男子主义者就产生排斥的心理。他生病二十年，受尽了世间的病痛和折磨，病痛拖垮了他的身子，又磨练着他的意志，他骨瘦如柴虚弱之极，在渴望归去的路上又牵扯着人间的情事，尤其惦念着这些年来我的官司和赔偿问题。父亲安排后事，要住在亲手开垦的故园，又交待死后由谁给他穿衣。还说，你是老大啊！我深深地知道，说，爸，你放心，怎么样我都会看着妹妹的。然后转过头去忍住眼眶里的泪。他把每一件事都交代妥当，直到最后没有了对我嘱托的话题，我忍受着亲人离散的零落和哀伤，遵照着他的愿望和念想。父亲卧榻后期，还和我说了些人间的本性的心里话，我揣摩他最后简单的心思，尽可能满足他一切的想法和愿望，我只是想他笑，想他少一点儿痛苦，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

      父亲在冬天的一个夜晚走了，完成了一代生命的交接，在我的回望里越走越远，想念的时候又愈来愈明晰，我在父亲未尽的路上又继续走下去。他和树木打交道多年，现在，故园四围绿树连片，坟旁他亲手种植的桂花四季蓊郁。风吹过，枝叶轻轻摇动沙沙作响，那一定是和地下的主人在说话吧。

      父亲，你可好？

君子

一晃，父亲今年就去世七年了。

龙阳呈祥

拜读君子老师情深义重的优美散文，欣赏学习，只有赞！

原令尊天堂幸福快乐！

夏应运

赏学佳作，感受精彩，点赞问好！遥祝秋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