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

周玉莲

             望
                周玉连
            ＜一＞

       八十年代初，一条通往白衣中学的路，要翻过几座山，步行二十多里。周末，葵花、汉泗和龙山一带的几个女生回家，总要摸一段黑路。
       那时交通不便，信息也不通，第一次几个女生从学校走向回家的路上，翻过复兴一座小山，走到汉泗湾，秀秀分手向着龙山方向走了，兰兰到家了，剩下莲莲一个人。她走到山头，一束手电光向她射过来，透过光线望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眼睛同时向这方望过来。莲莲惊喜不已，顺着手电光来到母亲身边，母女俩走过山岗越过堰塘，顺利到家。
        
               ＜二＞
       每周末走出校门，一条回家路上七、八个人，汇成一条队伍，到后来就是三、二个，最后是一人独行。八零年冬季，天黑得更早，有一次，还有好几里路没走完就到了黄昏，又雾气蒙蒙，三人行至复兴村一条小道上，都担心回不去，一筹莫展之时，站定四处张望，见山脚有中年妇女同时向这方向张望还招手，高声发话了：“回不去嗒，就在我这里歇脚”三个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草，惊喜万分，向着少妇招手的方向跑过去……
       借宿农家一晩，这事儿不知道怎么传到班长耳朵里。两周之后，三个女生走在回家路上，路过鲁班长屋旁边的竹园时，被劝说止步，三个女生一同走进了他的家。这个家，三大间瓦房加一个大偏房，够三个女生在此吃住。次日，班长的母亲还特意的做好一些可口的饭菜，每个人在此吃饱喝足，次日上学还带走了一些菜。
        同学聚在一起，还真有说不完的话题。那一晚，四个人在煤油灯下说了很久，竟然忘了做作业。走进教室，因交不出家庭作业被老师批评，信息，通过同学汤某传到五里堆村，清华的母亲也认为，人多也是太吵……自此，就决定下次只带副班长莲莲一个人。
              ＜三＞
       清华（鲁班长）的潇洒英俊与大度在班上是数一的，女同学当中，有人仰羡有人暗恋。又至周末，莲莲在他的诚心邀请下，再一次来到鲁家。放下书包，两人一起写家庭作业。晚餐时间到了，桌上鸡肉、鸡蛋、大鱼小鱼及蔬菜满满一桌，鲁家父母也很喜欢莲莲。
        时间过得飞快，两个周末很快过去，莲莲走在回家路上，走近五里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此盼望。那是鲁班长母亲，她含笑走过来说：周丫头，回家路程太远，不如就到这里读书学习！俺清华说了，两个人在一起学习进步快！鲁班长也在一旁说：是的，一起学习进步快！本来想家的莲莲，又一次被真情打动，留在了鲁家。
        晚上，两个人一起在煤油灯下写作业，学习室不大也不小，一张桌子不长不短，正好够两个人写作业，写完一道题，对一下答案又做下一道题……认真学习的样子，还真讨长辈人欢心。之后的大半年时光，这里成了两个人的学习室。
        有一天晚上，两个人作业，将近九点，清华笑着说：“莲，有你在的感觉真好，真的，有你真好”接下来又说：“这只上海表给你吧！我觉得戴在你手上更好看……”莲莲羞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呆在那里，许久一言不发，清华见状，便一只腿跪地，说是不接受礼物，就跪一晚上不起来……
        木板板壁是不隔音的，被门外的老父亲听到。下学期，清华按其父的旨意，去了望城中学念高二。
             ＜四＞
       周末，莲莲从学校返家，当然，这里还是一条必经之路。从白衣中学路过五里堆，那怕只有八里路程，步行还是要些时间。而从县城乘客班车至烽火再租单摩至五里堆，更快一步。每当莲莲走到竹园边，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此踮起脚尖望。
       那双眼睛是那样的深情，相逢时，又有说不完的话。有几次，因误了时间，又不得不跟着鲁回到学习室，一起在油灯下学习。
       回家路上，竹园边，总有那么一双眼晴在望，总有那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迎接。那个年代的学生，即便是接触再多，也是保持距离，保住一个女学生的清纯。
               ＜五＞
        时间过得真快，八一年高考来临，同学们都在努力复习，这次高考，莲和鲁都没发挥好，榜上无名。清华的父亲烦脑之余，话里有责怪莲莲之嫌。而莲是承受力很差的人，含着泪，将手表和书籍返还（只保留鲁的书信）并央求清华继续上学学习！自已回到生她养她的土地上。
       通过一系列的人际关系，清华上了湖南农大，几年深造毕业，回乡当上了林管站站长，而莲莲则成了一个加工厂的老板娘。
        莲莲结了婚，就一至打理打工厂，忙过不停。一九八三年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莲莲提了个大蛇皮袋上山捡干枝和松果（用作发煤火）过大桥，沿土公路步行到了林管站不远的山脚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显现，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光往这方向投过来，一步步走近，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对方，微笑着说：莲，跟我到办公室坐坐。
        莲莲来到林管站办公室，相对而坐，对视了许久，这时，好像是世上语言已被两个人说尽。此刻，莲好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等待对方驯诉。隔一会儿，一个温柔的声音飘入耳际：莲，还有可能走到一起吗？莲，无言以对，顺手在办公桌上拿一本书翻看，对方走近，坐下来又上上下下扫视一遍，然后小声说：我们，就像之前写作业那样坐着，陪我坐半天吧！坐在你身边的感觉真好！
              ＜六＞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莲莲坐了半天，还是依依惜别了，而此时的他，已是恋爱半年的人了。他与珍相识相恋，应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珍开的售货小店，离林管站很近，鲁平时买生活用品，也就理所当然来这家小店。日久生情，眉来眼去，心有灵犀一点通，顺理成章成恋人。
        一幌一年过去，他俩组成了小家庭，莲莲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过两年，他俩在对岸的街上建了房安了家。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从结婚之日起，就知道住对岸加工厂的莲莲是自己老公的初恋。作为内贤助管家治家，包括对人的管理，还真蛮有一套的：不允许丈夫与莲莲说话，并要求当面转告……
        莲是个遵纪守规之人，之后的日子，遇见就躲开或是视而不见。自此，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水电站附近、桥头那一端，好多时候，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成一道风景，一双深情的眼睛向着这边望。
        也许是因为，人是一种高级动物，情感也就复杂一些吧！有时为了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简单的字，兴奋不已。有时候为一句不顺心的话，伤心得泪流满面。那守望影子，深情的眼睛，永远刻于莲的心底。
             ＜七＞
      九八年涨大水，沿河边的屋子都已搬迁到大堤以内。南下打工的浪潮一潮又一潮的涌过来，一批又一批年青力壮的人剥离乡村，乡村守护者是为数不多的老幼，村庄人囗少之又少，为此，莲的加工厂也停办了。
        儿子上了大学，莲莲和老公一同南下打工。而每当大年三十拜祖，莲和家人行走在一条环山的公路上，总能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开着私家小车，在后面慢慢的行驶和观望。但当祭拜的人们上山坡，莲就能看到熟悉的人影，听到注意防火一类宣传的熟悉声音。
       有人说，婚姻是一个坟墓，但当某人进了这个坟墓，也就只能安分守己的了。“不要在一起说话”即便是一个口头上的协议，也要坚持到底的。好多年，（是一直）没有电话通话，但彼此在心里惦记着对方。
         2014年，莲莲从深圳回老家，街上赶集（年终最后的一次）见到清华表哥，问及鲁家老娘。鲁的老婊开玩笑说：发财了，准备跟婆子娘买点么得呢？莲莲红着脸，立马买来些水果，叫老婊帮忙送去五里堆。
             ＜八＞
      2020年疫情暴发，莲莲一家开着宝马车回老家，进到屋里，吃过团年饭，小辈去了亲家姆那边，就禁足于此，莲莲和老公禁足老家，过年，一家分成两家过。外地返乡人员（特别是武汉返乡的）都得禁足。
        莲的心里除了焦虑，还搁着一件事，跟鲁家老母亲买的两双鞋子怎么拿过去……那时人人抗病毒，个个防新冠，这种情况下，两双鞋怎么送出去呢？莲在心里多次问自己，自己跟自己商量，又时不时的望望门前的那条路、望望街道那边。之后想明白，即便是送过去，疫区来的物品，老人家也不敢用。
             ＜九＞
      因为禁足，就两个人在家，闲时，莲在电话里跟乡亲们聊聊天。无意中，收到有关鲁的一些情况，有人说他近来晚节不保，跟某人有不正当关系。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让人不可思议。不是说好了的嘛，要保持清纯，保持始终如一的嘛！
       情，似乎是一杯纯浓的酒，酒里添加了水，原来醇香的味道就淡了。珍，是你的管理方式出了问题还是啥子原因呢！当一个人不在乎家里人的时候，还会在乎老同学？莲自个儿想。
        爱是花开花落，情是沧海桑田。之后好多年，莲莲不愿意跟清华通话，怨他晚节不保。
       莲在今年八月，听到鲁患了脑癌，手术后没了意识。连续打熟人电话打听情况，泪水，泉水般的默默往下流。决定年终回家看望（不惜一切，不顾一切）……十月份又收到他去世的噩耗，真如万箭穿心，痛苦万般……
           ＜十＞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个爱过自己和被自己深爱过的人，就这样撒手西归了，走得那么突然，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一想起，泪水又不由自主的往外流。
        多少次回忆以往的甜蜜，多少次回忆那熟悉的身影，多少次回忆那双深情的眼睛，仰天长叹。在哪里呢！我最亲爱的同学，你，在天国嘛！莲莲望望天空，抬头看哪一片云是他，看哪一颗星星是他……
       也许，他就在将军山的杉木林里守护。梦里，莲莲一颗心又飞回了老家，一个人在山上行走，在河边行走，醒来，泪水染满枕巾。
      
        
        

              
   
      
        
      
      
      

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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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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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莲

华歌 发表于 2023-12-18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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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华歌大师关注拙作，问好！

周玉莲

老涵 发表于 2023-12-19 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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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涵

周玉莲 发表于 2023-12-19 0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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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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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莲

龙阳呈祥 发表于 2023-12-19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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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周玉莲 发表于 2023-12-19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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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师文章已达文学创作水平。建议整理自己的文稿，尽快出版个人文集。

周玉莲

龙阳呈祥 发表于 2023-12-19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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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谬赞了！借屏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