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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粑粑”的思念(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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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28 15:52: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发粑粑”的思念(散文)
       作者:彭德才
     题记:养父母的恩情深如海,她们用无私的爱养育我。在我成长的道路上,她们给予我无限的勇气和信心,让我跨越一切困难,茁壮成长。虽然她们不是我们生物学上的父母亲,但她们的爱却比亲生的更为珍贵。澧水流域北侧,安乡县陈家嘴这个繁华古镇,这是我留下念想的第二故乡。1962年,我从沅水河畔南岸汉寿县周文庙公社过继在此,命运赐予我人生多了养父母这一永恒的称呼。在那峥嵘岁月,我与安乡的爹娘(养父母)有缘成为一家人,风雨同舟22个春秋,我年幼曾目睹了他俩佬传承做发粑粑的祖业,受时局政治生态制约的艰辛付出和顽强的执着精神。一晃眼,半个世纪过去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站在当今时代,深情回望,感慨万千。


     家门口街道上,时常出现一个吆喝“卖发粑粑,卖发粑粑”……的声音,抬头寻声望去,这声音从集镇十字街向东传来,由远及近,路过我家门口。发粑粑,我对这种用大米制做的食品,情有独钟,发粑粑,这个名称在我脑海里沉淀了几十年。眼前,这个叫卖发粑粑的生意人路过,被我喊住,走拢去,拿起对方递给我的一块发粑粑,仔细看看,慢慢品尝了一小口,情不自禁与我安乡的养父母当年做的发粑粑进行对比,想找出感觉。此时此刻,我安乡养父母做发粑粑生意的场景,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


                         一
    穿越时空,回望1986年“5.1”国际劳动节那天,凌晨5点刚过,细雨沾衣,一阵初夏之风拂过,一丝凉意。这时,安乡县陈家嘴集镇十字街东南角路灯下,两个年过半百衣着朴素的老人挑着担子,定位在这里。从挑担上卸下做发粑粑生意的设备,撑开雨棚,紧锣密鼓地忙开了。这里上了年纪的人可都认识他俩。身材秀气的婆婆,被同龄人称呼矮姐姐,关系走得很近的直呼其名或喊矮子、矮妹,晚辈则称呼姨儿,矮伯伯或矮嗲,中等个儿老头被称呼为老彭,彭师傅、彭老倌、彭叔叔,有的直呼其名,不同年龄的人对这两老有不同的称呼,这就是我在第二故乡陈家嘴镇的养父母。   
  
      1984年12月,在他们两老的善意安排下,我带上妻儿回迁原籍汉寿。那年头,养父母50多岁,干农业体力活吃不消,为减轻我的赡养负担,没有等、靠、要,而是抢抓国家改革开放、政策富民的东风,于1985年从居住地南山村搬到陈家嘴集镇上发展,发挥祖传做发粑粑生意的一技之长,自食其力,维持生计。这发粑粑生意,小本买卖,没有推进嚷去、大起大落,而是日积月累,赚点生活费和零用钱。两老无特殊情况,像勤奋的“小蜜蜂”,坚持耕耘自己的“自留地”。用养母的话说,做生意打开门,或多或少能赚一点,关门坐吃山空啊。


   “矮姐姐,两老出摊早哇,今天过节可打一网大鱼。”街那边,正在打扫卫生的环卫工王佬倌,这时主动与出早摊的这两个熟人搭话打招呼。“王老倌,起得这么早捡到钱包没有?”这矮姐姐一边开玩笑回应着,一边与老伴选择一块地势平坦的地方放稳铁桶灶。这二个人调侃的话语,打破了街道黎明前的宁静,话毕各自忙碌着。


     街这边矮姐姐在搭档的鼎力协助下,在灶上支起了直径约1.2米的大铁锅,倒满从家里带来的2大桶自来水,紧接着发火烧水,这当务之急的活儿,不用安排,形成规律,这是老伴彭老倌的差事。他熟练地用打火机点燃一张纸塞进灶里,“嘣”地一声,引燃了干柴火,红色的火焰舔着锅底,烧火的佬倌陆续添放几块劈柴,用火钳架空,干柴烈火,越烧越旺,环卫工老王跑过来伸出手在灶口上取暖,红色的火光映衬着他额头上的皱纹。时隔半个钟头,锅里沸腾,弥漫着热气,白色烟雾缭绕。这时,掌锅师傅矮姐姐揭开竹篾蒸笼盖,搬开前2层蒸笼,在最后第3层蒸笼铺上干净的白色垫底纱布,在上面依序放上15个竹篾碗,从缸里舀出发酵的米浆于盆子里,左手扣紧盆沿,右手用勺子一瓢瓢舀进竹篾碗里,细心的人会发现盆子发酵米浆时而有褐色的,时而有纯白色的。这是怎么回事?据师傅矮姐姐介绍,那褐色的米浆是放进了红糖掺进了鸡蛋,那纯白色的米浆则是保持了原味口,这是适应顾客味觉需求,不同颜色的粑粑不同的价格。3层蒸笼重复一个动作放入米浆,然后盖上蒸笼盖,下一步,关键看火旺程度。师傅催促打下手的老伴赶紧烧几把大火,这时我养母乘间隙点燃一支烟,也顺手递给老倌一支,两老吞云吐雾,神情惬意,难得的休闲时光。


     我养母讲,蒸好一锅发粑粑需要20来分钟,掌握火候是关键,没到时间,粑粑不渣口,超过时间渣口又跌气封闭,这蒸功夫就像蒸包子、馒头、卷子似的,蒸的就是一口气。由此看来,这蒸发粑粑,还是有讲究的,有些技术含量,外行看起来简单。我养母曾告诉过我,做好发粑粑要把好4关。第1关选择好原材料大米品种,原则选择优质早稻米。第2关,把握好米浆发酵。制作工艺流程,先浸泡大米,浸泡3个钟头以上,用石磨磨好米浆,要磨得细腻,千万不能粗糙,然后根据泡米多少,按比例舀出几碗米浆,在锅里加热搅拌,制作成熟饯,摊在干净的案板上,待冷却后放入发酵的瓷缸中,与先天留存的米浆老渣混合,加入适量的干净水稀释拌匀,融入一体,这道工序是个劳力活,挽起衣袖搅拌,搅活米浆则发酵得快,这道工序一般下午傍晚完成。这也要看当天气温酌情而定。白天气温高,则发酵时间可推迟一点,但不能迟于晚上7点,白天气温低,发酵时间可提前,但不能早于傍晚5点钟。米浆拌活完毕,发酵缸要盖上一层干净的专用布保洁保温,早春或寒冬,米浆发酵还要采取升温措施。米浆在发酵过程中,晚上还需搅拌2次,这个体力活我养父义不容辞。有技术含量的轻松活,全盘总管则是养母的职责。米浆发酵是否恰到好处,这是制作发粑粑的一道关键技术,就似如做白案发酵一样,如进入蜂窝状态,这就意味着发酵达标。第3关,掺入食品添加剂,严控比例,加入酵母粉或食用小苏打。这第4关,蒸煮起笼,掌握时间。这些制作发粑粑的工艺流程,我虽然没有亲自动手操作过,耳闻目睹过养父母的操作场面,记忆深刻。


     据养母讲,1斤米磨成米浆,在发酵好的状态下,可制作出15个粑粑,按1986年市场行情价推算,原滋原味的粑粑可卖5分钱1个,加了红糖和鸡蛋的粑粑每个卖2角钱,除开成本可赚对本,按每天加工制作20斤大米的粑粑推算,一天可赚20多元,一月下来可创收600多元,每月除开休业几天,月保守收入价仍少不了400多元,这胜过当年拿工资的普通工薪阶层,比靠种田收入更高胜一筹。做这发粑粑生意,也有旺淡之分。7月半接“老客”或重大节日,发粑粑需求量大,这段时间还得临时雇工,帮忙突击加工制作发粑粑,即使支付雇工钱,也有赢利。旺季,早晨就可销完,有时还供不应求,淡季,我养父偶尔挑着粑粑转乡销售,串村走户,笑眯眯地敲着竹棒,边走边吆喝:“卖发粑粑,香喷喷热乎乎的,快来买哟。”这熟悉的吆喝声,立刻唤来一群人围观,有大人,也有小孩,我养父见状,故意放开喉咙又喊上几句粑粑不多了,要买的就快点。小孩更急了,催促大人快点买。摊点,很快热闹起来。“我要买5个”“给我拿8个糖粑粑”……有的乡亲没有现钱,可用大米兑换,灵活买卖,也可赊销,都是常打照面的熟人,既可处理发粑粑库存,也方便顾客嘴馋应急,搞活了生意,彼此双赢,仅两个多钟头,发粑粑就销售告罄。我养父眉头舒展,乐巅巅的,回程挑着粑粑兑换米的担子,仍觉得轻松,边走边哼着戏曲调儿。


                  二
     我养父母做这发粑粑生意,君不知,也潜伏着辛酸故事。据说,抗战时期,我养母尚年幼,跟着她的父辈躲日本鬼子,从汉寿逃难到安乡陈家嘴,当年这里远离战火硝烟,集镇繁华,在这里停下脚步,安家落户,为了生存,干上了老本行发粑粑生意。我养母成年后继承了祖业,学做发粑粑生意,解放后被当地划成了集镇居民户口。上世纪60年代初的特殊困难时期,为减轻国家负担,响应政府号召,1961年下放到农村,但人依然住在集镇东街尾,插迁吊户,貌似集镇居民,实为靠挣分工过日子,尽管手里有做发粑粑的手艺,但在“四清”运动砍资本主义“尾巴”年代,纵有雄心壮志也是枉费心机。为搞活经济,我养父母偷偷摸摸在深更半夜蒸几锅发粑粑,欲出门下乡换点零钱,孰料,被街坊一个积极分子举报,社交工作队闻讯,堵在家门口抓了现场,没收了搞“资本主义”的工具,还没收了发粑粑,亏了血本,高压态势下,我养父母违心的作了深刻的口头检讨,并作出了下不为例的保证,这才被放过。这些铁面无私的干部,临走还甩出几句狠话:“矮姐姐,如果再发现你们屡教不改,莫怪我们吃了得罪人的药,该批的就批,该没收的就没收,该罚款的就罚款。”


      这直言不讳的严辞警告,我养父母心有余悸了好几年。那年代,有挣钱门路的人受时局政策制约,捆绑了手脚。我家所在生产队,全公社典型的穷队,一个劳动日挣8分钱,我家简单的3口人,一年忙到头,稻谷加稻草难见几个活钱。不甘心受穷的养母,给人家上班的当保姆带小孩,5角钱一天的报酬,一月下来也能创收15元现金,但总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发挥自己做发粑粑的特长,干老本行,挣钱来得快些,也挣得多些。文革期间,又悄然蒙生了复辟“资本主义”的梦。养父母穷则思变,不忘初心,借钱重新添置做发粑粑生意的家业,东山再起,躲在远离集镇几公里远的乡下,养父的哥哥家重操旧业,提心吊胆的做上了几个月发粑粑生意,手里居然又活脱起来。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不知哪路“神仙”告状,被查封,我养父母又遭了殃,被迫停业,还作出了文字检讨,幸亏出身成份好,这才免于游乡批斗,我养父的哥哥因窝藏搞资本主义的受牵连,也挨了批评,我养父母不敢对抗,揠旗息鼓撤回原地。唉,靠苦力做点发粑粑生意,时不运济,犯了什么法啊?可怜的养父母闭门思过,难以悟出点道道。


     他俩冥思苦想,探索生财之道新路子之际,党的改革春风吹进了安乡陈家嘴,这给追梦的人松绑,提供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空间。我的养父母赶潮流踏着这“春天”的节奏,迁到镇上,仅几年光景,靠做发粑粑生意,不仅还清了欠款,还略有积蓄,并时常接济贫困亲友,有时还免费塞给乞讨的叫化子几个发粑粑,有一年还为村里修水泥公路捐款几百元。两老乐为善事,笑容常挂在脸上。


     岁月无情,我的养父母先后辞世,每当我回到第二故乡安乡陈家嘴,这里的乡亲们与我闲聊,话题自然扯上到我的养父母当年做发粑粑生意那些事儿上,称赞发粑粑品质堪称在临近几个乡镇一流,柔软蓬松,胃口好,超越同行,还说两老人也和气。我说遗憾,我没有传承手艺。我的这些朋友说,现在吃的东西丰富,但我们还是想吃姨儿、彭伯伯做的发粑粑,可惜再难以吃到。


    养父母走了,到天国去了,越走越远,而两老佝偻劳作奔忙的形象却深深地留在我记忆的深处,我常常回味着那粑粑甜美的口感。远去了,一切都远去了,只出现在我梦乡和深切的缅怀中。在无尽的思念中,耳边还仿佛响着那熟悉亲切而又悠长的叫卖声:“卖发粑粑哦,卖发粑粑哦.........”


     岁月不可复制,回首往昔,我养父母做发粑粑,成为了陈家嘴集镇一道回忆中的风景,也成为了我和当地人的一种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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