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中篇小说：书摊（七）

张新泉

七、黎老头
     刘胡子没有办法左右他人形成的决议，只好进入可以去做的原来没有打想的事情，卖书。因为这件事本钱小也可。还认为奈得何。要是学人家开个商店，这笔资金从哪里来，暂时他认为从这里入手好些。
　　 镇上那些摆书摊的，都为租书，卖书的只有当过国民党营长的黎老头一个，加刘胡子来搞，应该都有饭吃。他和堂客一讲，木已成舟，也只好由他。那天拿了一百五十元，贴身放好，到常德进货。肢嘎窝里夹了一个蛇皮袋，到了公路边，挤上湘运的车子，那时候没有私人车。三十华里，二角五分一张车票。车上人挤得满满的，车子开得慢慢的。开放了，条件好的还想多发，条件不好的想改变面貌。各色人等，纷纷出笼。偷儿也夹其中，得手就下，车子要停十来个点。这些伙计来去如风，十分活跃。他可不看你是穷是富，好得手，他都要。并且马上转移，是要不回来的。被偷的主，往往自认倒霉。哪里上哪里下，全看方便。有时候，人丛中传出惊叫。“我的钱不见了！”一般人。发现不了。发现了的，自扫门前雪，不好声张，怕他们报复给现的（现场殴打）。       刘胡子看见几个青年挨挨擦擦，马上警惕，尽量走向售票员位置……或者前，或者后。当中一般是这些三只手的用武之地，严加防范，没有被盗，安全到达。
　　 常德门面贵，个体批发商不在大街。他象一只老鼠子，常德旮旮旯旯穿，寻寻觅觅，在不太起眼的地方找那些个体批发商。凭他的眼力去找，门面上有书的，就进去批发，不批发就一走了之到他家，凭感觉胡乱挑选。找对找错，没有怨言。
    以前看书，是看内容；现在看书，多看表面。那些花花绿绿的，就进个10本。封面不太理想的，就进三四本。真正好销的，他们自己也要卖零售。就这里进几本，那里进几本。过了这个村，还找那个店。找了私人店，又找公家店。地区新华书店去了，县新华书店也去了。这些地方倒是都在大街上，只是要进入他们的后面的仓库批发。
    他象个搜索队员，恨不得打起飞脚跑，搜了七八个店子，终于装满蛇皮袋，还牛皮纸打捆捆了一捆。肩膀上背蛇皮袋，手里提捆子，又连忙赶到停车点搭车。上了车，满蛇皮袋放地下（还是车上），牛皮纸捆行李架上放不进去，就放座位下。就这样严防死守回去。来去都是站着，车上人多，下车马上有人机灵地抢斋粑粑一样补空。不到四十岁，刘胡子能站，去个把钟头，来个把钟头，没有不适。不是享受来的。
    这些书刊给的利润都很低，公家的百分之十左右，私人批发的能给百分之五就很不错了。这赚什么钱，私人老板有交代，你卖的时候每一本加两角钱，厚的加五角钱。都是这么搞的，不犯法。刘胡子想，这样一来，顾客不就成了待宰羔羊了吗？怎么能转嫁给消费者呢？自己一身清名，将毁于一旦。以前在供销社卖货，别说加两角，加两厘也不行啊！物价局干什么吃的，他们专门调查这个的，不能斜一根纱。扰乱市场，天大的问题，现在不是问题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有法子，就随行就市入乡随俗吧。没有哪个把你当积极分子，你现在是一个找饭吃的土佬。
　　 回来，公路上下了车，赶快背起东西提起东西往街上跑。路过林源商店黎老头摊子，黎老头两眼发直，好像大概加估计已经感知，多了一个争饭碗的同仁，特意多看了刘胡子几眼。刘胡子沿林源商店转弯向上走一百米到医院大门左侧摆摊。一袋一包放于台阶上。
　　 刘胡子走到对面他老婆表弟开的裁缝铺子，在案板下面拿出两条长板凳到对面摆好，再拿来两块铺板放于长板凳上，又把书刊拿出放上，就这样开始第一天的营业。已经过十二点了，他不回家吃中饭。少吃一餐，背一下就过去了。他要卖了回家吃晚饭。
　　 刚刚摆好摊子，顾客拢来了。一个后生问：“这本《中华传奇》好多钱？”
　　 “一块五。”刘胡子把钱加上去了，不过没有加五角，定价一块二，再加了三角，一块五出手。哪知道来人不说二话，给钱抄起书就走。原来他们欢迎剥削，知道行情，没有高卖他。
　　 一个女青年拿起《知音》：“买这本。”刘胡子加了一角多，凑成角为单位，省得找分。看见有卖书的，一些过身客也围拢来，有的一本，有的两本。买了一边走，有的还一边翻。两个钟头后，一时人空，黎老头出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他不是来问罪的，与前面判若两人。守卫金刚变成了弥勒佛，黎老头笑嘻嘻说：“恭喜你，生意不错。”
　　 “黎师傅，实在抱歉，我这里打嘎扰分一杯羹，扯瘦你了。”
　　 “看你讲到哪里去了，都要生存，这是没有办法的。这个镇子，不是哪一个人的，我搞得你也搞得。有钱大家赚，有财大家发。你不来干，或许有另外的人干，我吃不了包盘。大家都是干，要么得紧，共同致富才是正经。但干不妨但干不妨。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刘名忠臣，人称刘胡子。难得黎师傅大量，胸怀广阔，以后有什么不对之处，还望指正。”
　　 “好说好说。小刘你年轻，有眼光，今后若是我有书滞销时，还想你慷慨援手，代卖一下。”他看见刘胡子好像什么书都能卖掉，故有此说。他不能从态度上找找自己原因。
　　 “要得，这不是问题。只要你看得起，愿意帮助吹吹风，代卖代卖。”
　　 黎师傅见有人来，就说：“你的生意来了，你忙。刚才是老婆送中饭，我吃了转哈子来的，你忙，我走了。”
　　 “你慢走。”刘胡子马上接待顾客……
　　 一天结束，卖了近四十本，点了一下钱，除去成本，约得八元多。如果是单位上班，每天不过两元左右。看来这样干也是可以闯出名堂的，只是单干的名誉不好听。管他的，美差轮不到，就这样泥巴萝卜吃一节揩一节吧。现实不得让人志存高远，先图眼前。
　　 第二天卖结束，就只剩下二十多本了。货卖堆山，这一点儿是不好出摊子的。第三天马上进货，进的货还是差不多，背一蛇壳袋儿，提一坨儿。还是半天回来，下午出摊，打短平快。不过不再打饿肚，过了中。能够有点子赚的就花点，花了一角八分钱，就在斜对面米粉店吃了三两肉丝粉。
　　 没有进到好卖的《右江文学》、《知音》、《家庭》、《中华传奇》……进了《今古传奇》、《文学天地》、《传奇传记》、《文艺生活》、《沱江文艺》、《浔阳江中篇传奇》……还进了几本《时装》，本市的杂志《桃花源》，还有叫《神秘追踪传奇》的大刊10本。勉勉强强还卖得动。他就这样辛苦并快乐着……
      有一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拿着一本《烈火金刚》来：“你斢书不斢？”
　　 “我只卖书，不斢。《烈火金刚》我看过。”
　　 老头非常失望，慢慢转背走了。刘胡子懂得“慈不掌兵”的道理。两军交战血流成河，你如果怕兵士流血，不夺取山头，那你就要流更多的血。《烈火金刚》六十年代肯定是好书，今天八十年代谁又看呢？年纪大的看了，年纪小的赶时髦，不看这个老古董。看着老头失望的样子，刘胡子终于于心不忍，喊走了十几步的老头转来。老头听到三声“老师傅转来”的大呼转来了。
　　 刘胡子问他：“你想斢什么书？”
　　 老头手一指：“就这个，《金剑寒梅》。”
　　 刘胡子大吃一惊：这个老头还真的斢到点子上了，这是一套很好销的书，很受青年男女追捧。进的十套，就剩下这一套了。刘胡子还想自己留着看一下。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夺人所爱。这是自讨的，别人走了你喊人家做什么呢？大丈夫一言九鼎，刘胡子让他斢走《金剑寒梅》。定价乓定价，老头按定价找了两块多钱给刘胡子。实际上刘胡子亏了，《烈火金刚》原价卖不出去的，《金剑寒梅》加五角也好卖。
　　 过了十天，黎老头拿着七八本刊物过来了：“小刘，这几本你帮我卖一下，卖了百分之十给你。过半个月来结账。”
　　 刘胡子想，这几本刊物确实不怎么样，当时只进了两本，好不容易卖完。他还是接受啃这块骨头。刘胡子利用没有顾客的时候简单看了一下，封面差，内容也不是蛮差。就对顾客推荐，实事求是介绍，还是把人说动了，第一天就卖出两本。于是有了信心，一个星期把八本卖完。当黎老头一天路过，刘胡子喊他把钱拿去。黎老头大喜过望：“这么快就卖了，你真的厉害。你给我这么多干什么呢，讲话作数，该给你的一定给你，来来来，这八块是你的。”黎老头把几张硬要塞给刘胡子。
　　 刘胡子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要计较。”
　　 “去是去，来是来，亲兄弟明算帐。”
　　 “好好好，一下不拿你的，还认为我看你不起。我就拿三块，这五块还是你的。”
　　 黎老头接过，“啊！你这个人太讲风格了。我碰到的，钩钩鼻子多，没有不见钱眼开的，你是个大老实人。我屋里还有一些积压书，还请你帮个忙。”
　　 “好！”后来刘胡子又帮了两次，共卖掉三十来本积压货。二人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忘年之交。果然他以前是国民党营长，解放前是出入酒吧舞厅的常客。如果他年轻，有成本，他要开舞厅，他有这个胆量赚大钱。现在卖书是给自己找一个事情做，不愿意成天呆在屋里憋出病来。他喜欢看书，因此卖书。看见人翻，活怕别人搞脏，因此对久翻不买的就态度生硬。

张新泉

想体现草根百姓的真善美。

张新泉

也想写出普通人的忧与乐。

张新泉

还想用批评现实主义的手法展现时代痕迹。

老涵

佳作，赞！

吉祥

   镇上那些摆书摊的，都为租书，收入也不错!

张新泉

老涵 发表于 2017-4-18 15:17
佳作，赞！

感谢老涵 来访点赞评论。

张新泉

吉祥 发表于 2017-4-18 15:54
镇上那些摆书摊的，都为租书，收入也不错!

感谢吉祥 老师来访关注评论。

张新泉

老涵 发表于 2017-4-18 15:17
佳作，赞！

感谢老涵来访点赞拙作。

张新泉

吉祥 发表于 2017-4-18 15:54
镇上那些摆书摊的，都为租书，收入也不错!

感谢吉祥老师来访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