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锁匠”四毛

刘贤安

      在这座喧嚣的县城，没有一个人不认识锁匠四毛的，也没有一个人不佩服他的开锁技术。这城里，就没他有打不开的锁，也没有他打不开的门。

      四毛出生在江南水乡一个繁华的县城，这里的居民从早到晚喜欢吃酱卤，喝小洒，生活过的安逸。改革开放初期，四毛就在县城街头摆他的摊点。他咬定一根筋，不属于自己的锁，不开。

      “开锁匠”四毛是个有故事的人。听说家中排行老四的他初中没毕业就跟一位手艺人在江湖游走。这位艺人有一手开锁的精湛绝活，各种“疑难杂症”的锁，不需要钥匙，都能轻松打开。当初，四毛只想跟着师傅长长见识，其它的就没多想。

      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四毛很勤快，脏活累活都愿干，还照顾师傅饮食起居，是师傅贴心的小跟班。后来，身体日渐消瘦的师傅突然把四毛唤到身边：“跟我几年了，你也不向我讨教开锁的手艺？”“师傅不教我，肯定有师傅的道理。”四毛平静地回答。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再想想自己的身体，师傅决定把自己的开锁手艺传授给四毛。

   一大早，师傅一瘸一拐地来到集市，买来香和烛，在屋前一块开阔的地上举行收徒仪式：“跪下，苍天有眼，我决定将开锁手艺传给第5代传人四毛。”四毛赶紧跪在地上，学着师傅的模样虔诚地祭拜天地，并对天发誓，一叩首，二叩首，再叩首，口中念念有词。师傅念一遍，四毛跟着大声念一遍：“不开偷盗之门！”“不开教唆之门！”“不传无良之辈！”“不传狗盗之徒！”

      收完徒弟，就在那年冬天，师傅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四毛哭得死去活来，在师傅的坟前足足守了一个冬天季。

      多年后，四毛带着师傅的教诲回到了家乡，开了一家开锁店。东家婆婆锁坏了，上门服务，免费维修；西家爷爷钥匙掉了，上门开锁，分文不取。

     “四毛手艺好，人更好！”某天深夜，一年轻女子回家，发现钥匙弄丢了，门打不开，急得团团转：“这么晚了，不知四毛肯来不？”四毛接到求助电话，二话没说，翻身起床，骑车就往顾客家里赶，三两下就把门打开了，女子非常感激：“这是100元辛苦钱，你收下！”“这钱我不能要，如果是为了钱我今晚就不会来了。”四毛骑上车匆匆回了家。

   后来，四毛捡了个“大便宜”：这女子成了他的妻子。接亲那天，四毛胆子可大了，闹了个天大的笑话。接亲的队伍开车到了岳母家门口，可新娘的亲朋好友和家人就是不开门，大伙拼命扔喜糖、甩红包都无济于事。只听见四毛一声大喊：“闪开！”四毛先是朝岳父、岳母的大门行了个礼，小声说了句话：“对不住了！”紧接着使出看家本领，三下五去二就把门给弄开了，接亲的人笑呵呵地一哄而上。进得屋来，四毛知道自己太鲁莽，面向丈人、丈母娘长跪不起，一旁的妻子心痛起丈夫来，朝母亲使了个尴尬眼色，半响，丈母娘终于发话了，不冷不热的：“平身吧！”“谢主隆恩！”机智的女婿此话一出，丈母娘开怀大笑。

      再后来也听说四毛为了报答岳父岳母对妻子的养育之恩，果断地把他们接到身边养老。

      我和四毛的相识是在世纪之交的2000年。有一天，县公安局破获了一起毒品大案，毒贩面对警方，就是不开门。民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本着不挠民的原则，在确认绝对安全的前提下，请来四毛紧急开锁，最终将犯罪嫌疑人抓获归案，并从屋里收缴了大量毒品。这些年来，四毛先后协助公安机关抓获多名犯罪嫌疑人，被公安机关评为“特种行业先进个人”、“见义勇为先进个人”。为此，他经常遭受不法分子的恐吓，但他活成了“吓不到匠人”。也有好心人劝他：帮公安机关办事，没有报酬，还得罪人，你这是费力不讨好，小心惹出祸端。四毛说：“我干的都是正义的事业！”

     有一年我在长沙出差，顺道回了一趟家，发现门锁出现了故障，决定重新换锁。这时，我想到了千里之外的四毛。接到我的电话，四毛立刻安排了在长沙开锁的徒弟。半小时后，四毛的徒弟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了我居住的小区。看徒弟跑了这么远的路，我除了给他锁钱外，另给了100元交通费。后来，四毛知道后，狠狠地批评了徒弟，并执意要将这100元退还给我。

    他的徒弟大都在大城市开起了锁业公司，发了财，高薪请他入伙，都被他婉言谢绝了。眼看小县城开锁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有好些同行都另寻门路，可四毛仍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游走在县城大街小巷，用一颗火热的心，呵护千家万户安宁，点亮普通人的万家灯火。

     在喧嚣的城市，我就像一只的倦鸟，每天飞出又飞回，只有打开安居乐业那扇门的那一刻，我才会想起“开锁匠”四毛来。

                                                          原载《湖南工人报》《常德日报》纸媒

蔡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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