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小说：变之失（五）

张新泉

五
      王师傅的工作又没有着落了，他小心翼翼继续和主任、行管人员保持良好关系，有条件的时候就请客。和几个吃吃喝喝的营业员酒肉朋友也关系融洽，还是站住了脚。尤其和青年郭丹波同志不分彼此，两人都喜欢豪饮，气味相投。
　　 主任还是给他另外找到一件事，搞炊事员。原来的火头是原公社书记推荐的。公社书记一个月前调走了。
    主任和炊事员说，“上头要我们精兵简政，严厉批评我们，职工不安排，还请长期合同工。我抗不住了。李师傅，你的事情真的很遗憾，爱莫能助，只好取消了。你卷铺盖，我们舍不得也没有办法，这……还是给你多发一个月工资……”

    王师傅就这样接替了原来的火头李师傅，又有了一个好去处。人不多，弄几个人的饭，很轻松的。很多人不在食堂吃，自己起伙食。但是，开水都是到食堂提的，每天早晨要烧一大锅开水。有的一瓶，有的两瓶。水一开，王师傅要把全部瓶子上满开水。上了开水，开始弄菜。饭菜熟，铁棍敲钢圈开饭。为一瓶开水，他和家乡人小李打了一架。
      这天，小李和几个单身营业员听到号令后来吃早饭，饭后各自提水瓶。小李毫不知情，王师傅在开水瓶里做了手脚。小李就是一个外面是两条鱼图案的水瓶，不像有的灌了两瓶。他不怎么喝开水，口干的时候就喝一杯，觉得有点不对味，也不以为然，口干不怕牛屎水。那天天气热了一些，晚饭前光了，就是这要光的最后一杯发现问题，倒在杯子里的是一些黄沫子和抹布碎粒的脏东西。可以肯定的是，是有意弄进去的。就找到王师傅，要他作解释。他却说他“没有搞”。
      “难道是别人给我作进去的，是我自己作进去了来冤枉你的？”
　　 “我跟你作了又怎么样？”
　　 小李忍气吞声：“一视同仁，你怎么能这样，我们还是家乡人啊，这次权当误会，以后请求不要这样。”又找到主任给讲一下。主任说：“没有闹死（毒死）你就算了！他不会故意。别个更加不会故意。”竟然是得到这样回答。
　　 第二天，小李去提开水的时候，瓶子是空的，试其他瓶子，都上了。就问王师傅：“还烧吗？”
　　 “烧了，我还烧几道？”
　　 “都上了，为什么不给我上？”
　　 “莫闹死（毒死）你了！”
　　 前头暗中搞鬼，现在公开使坏，小李不由气急，忍无可忍脱口而出：“你个贱人，见人发货的狗腿子！”
     王师傅听了，勃然大怒，咬牙切齿怒冲冲挥拳打过来，小李拔腿就跑。被他逮住，不死也要脱层皮。做了亏心事，居然还能理直气壮追打受害人，受害人小李不过给了一骂。做得不对缺少天良不该骂嘛？不过分，他会无缘无故骂吗？
    小李以为他不会追赶，想错了，王师傅追了过来，并且没有停的意思，小李只好继续跑。赶过了长长的走廊，王师傅没有停。到了大坪，往左拐，大坪那头，就是他负责的门面，可以从门面上跑到大街上去。可是，小李没有这样做，让人看见，岂不丢人。王师傅不怕丑他还怕丑呢。想求和，不晓得他依不依，也讲不出口。
      小李向右跑了，右边不远就是楼梯口，主任和行管人员是在楼上办工的，寄希望领导出面制止。
小李赶忙跑上楼梯，王师傅紧紧地跟。办公室的门开着，人呢，物价的刘胖子，会计周姐，多种经营的彭大哥，刘主任，胡主任，章主任……每个办公室瞟不见人，可能馆里吃早餐去了，也可能等船过沅水暂时没有到，楼上空无一人。拐了，今天要被他打死。虽然他是五十以上的人，三十的小李还不是他的对手。没有人，只好向楼那头住屋跑去。进不进屋，进不了，不等你关门，他就要冲进来。冲进来，就是关门打狗，人和东西，都要被他砸个稀里哗啦。那头楼上是日杂的棉絮仓库，板壁拦住。只好人靠板壁停下，王师傅已到面前，一手抓来，大把头发被薅了个正着，小李用力，像把铁钳，哪里挣扎得脱，头被蛮力扯压低下九十度。王师傅要把他往死里整。撕扯间王师傅看到了最佳置人于死地的办法，他一手顺势操起面前的一把桩把椅子（靠背坏了，只有一边有木方），二十四力，雷霆万钧砸下来。小李的脑壳，不用十分之二秒，就要开瓢，就要变成八月楂（一种野藤果实，果肉烂烂的，绵软），就要死于非命。
      你死我活退无可退的时刻，求生的欲望此时产生巨大动力。小李脑壳猛地一甩，头毛脱落一把，一下挣脱魔掌，千钧一发之时，身体忽然膨胀成了一个气体，好像上仓帮助打抱不平，浑身一下聚满能量，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零点一秒完成，一手竟然接住了挟着万钧雷霆的椅子，向上一推，桩把椅子的桩把叮了王师傅的额角，流出了血。这是两个人都没有料到的结果。双方吓傻了。两个气壮如牛的角斗士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同时松手。
    王师傅手一抹，血迹糊了半边脸，他不能接受，这是真的。绝对没有想到，到手的羔羊变成猛虎。小李也没有想到置于死地而后生反击成功，以弱胜强。两人仿佛还在梦中……
    王师傅先行撤退，恶人先告状去了。小李心里反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如果王师傅不去告状，继续打下去，小李不可能还有斗志，输的还是小李，打死都有可能。这一架，打在一个特定的情况下，平时过招是绝对不行的，小李百分之百不是对手。
     小李自卫架打赢了，理反输了。谁给讲理，对方是头头的红人。一些营业员只在背后纷纷和小李说：“打得好，为我们出了气。”
“我是打他不赢，打得赢，我都要打。”
　　 吴花炮、小蜈蚣说：“你这个忙帮得太好了……你是怎么打的，不晓得打他腰里，要打他看不见的地方啊！他流了血，太摆明了，你就输了。”小李有苦说不出，那时候，间不容发，怎么知道打哪里。有那个本事，我还跑么？好像拳击选手，九十公斤级和六十公斤级怎么打。小李误打误撞一战扬名，外面把他几乎传说成了醉打蒋门神的武松。看来，世界上的事情很多都是名实不符的。
　　 供销社开会处理这件事，主任先让小李讲，小李说，我是被动自卫，我完全被控制，没有拿工具，是他拿桩把椅子打我，我自卫推开椅子，叮伤了他的头皮。遂讲了全过程。轮到王师傅说，我只赶，是他先打，他讲的谎话，根本没有桩把椅子，是他拿棒打的，戳的。小李马上去拿桩把椅子作证，椅子却没有了。形势马上一边倒，殴打革命职工，这还得了，从重从严处理，写检查，一个月工资赔偿王师傅。小李道：你们在新社会制造冤案。一伙人齐道：先整他的态度。那些讲打得好的，不便公开撑腰。任小李怎么说，都是黑的。于是一三五晚上学习日举行一次又一次批斗。小李翻来覆去想，我一个赢道理，为什么会输，为什么白的讲成黑的，对的搞成错的？什么乌鸦的翅膀不会遮住太阳，不对，是可以指鹿为马的。

吉祥

    您小说连篇发,吃得亐,有实力!赞偑您!

张新泉

吉祥 发表于 2017-6-15 09:55
您小说连篇发,吃得亐,有实力!赞偑您!

感谢吉祥老师来访关注抬爱。我恰恰佩服你啊！

张新泉

你死我活退无可退的时刻，求生的欲望此时产生巨大动力。小李脑壳猛地一甩，头毛脱落一把，一下挣脱魔掌，千钧一发之时，身体忽然膨胀成了一个气体，好像上仓帮助打抱不平，浑身一下聚满能量

张新泉

“没有闹死（毒死）你就算了！他不会故意。别个更加不会故意。”竟然是得到这样回答。

张新泉

前头暗中搞鬼，现在公开使坏，小李不由气急，忍无可忍脱口而出：“你个贱人，见人发货的狗腿子！”
     王师傅听了，勃然大怒，咬牙切齿怒冲冲挥拳打过来，小李拔腿就跑。被他逮住，不死也要脱层皮。做了亏心事，居然还能理直气壮追打受害人，受害人小李不过给了一骂。做得不对缺少天良不该骂嘛？不过分，他会无缘无故骂吗？
   

江南之夜

陈爱玉

        欣赏大作，点赞！

张新泉

江南之夜 发表于 2017-6-15 15:53

感谢老师来访关注。

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17-6-15 16:45
欣赏大作，点赞！

感谢老师来访关注抬爱欣赏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