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中篇小说：如何是好（十一）

张新泉

七、你不能这么干
　　 孙归周请了当地社会车辆来了，一早那张“东风”呼啸而至，他和司机下了车，他其貌不扬，倒是司机如同一个小白脸，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别看孙归周外表不怎么样，搞采购是全套拿手好戏。人隔老远，就打起了招呼，一来就拿出一包芙蓉烟拆开，满脸堆笑，这个上一支，那个上一支。装到哪一个，就和哪个谈笑风生说两句，手里不停，口里不住，是个男“阿庆嫂”。当然，首先敬的是齐代表，一个一个以职务大小为序，不会乱套。个个受到热情洋溢感染，几句话就就把气氛搞活了。人人接烟的同时，刘胡子不抽烟笑着谢绝，缺少笑容的刘胡子没有理由不笑，个个那样，岂能例外。刘胡子也的确对他青眼有加。他是6区供销社下面分社鼎鼎大名的采购员。四十来岁，十几岁干供销社，修炼成精了。当下肥料紧张，又派来弄肥料，精明能干，给刘胡子留下印象，给齐代表一干人留下很好印象。至于为什么不在区社干只在分社干，个中缘由是不知道的。和区社一把手赵主任以及其他头头脑脑都是很融洽的人。刘胡子想，按能力可以上升一步，什么问题，可能是身材太过矮小了，一看见让人发笑，象只大马猴。人人喊他蚱蜢脑壳，可是这与工作有什么关系呢，人才浪费呀！
　　 6区其他分社的采购员很少很少来，不仅仅是信任区代表刘胡子，他们远，实在不方便来回往返。正如赵主任心里埋怨的那样，这是个背湾，有无远粑远（很远）的路程。孙归周近了个百十来里，是个例外，常来。本来不来也可以，刘胡子完全可以代劳，很多车就是按时按数发给他们的，那个厂里请吃的刘师傅，就喜欢给这里送货。孙归周来了也好，让他自己打招呼，减轻刘胡子一点强度。孙归周是个“见人熟”，很快熟悉了环境、情况，自己找车拖本供销社肥料，刘胡子不以为然。直到有一天，看见他和两个人（刘胡子不认得的）鬼鬼祟祟在肥料堆角角里好像是数钱，才几分明白。刘胡子不是抓倒卖的特工，不是纪检人员，用不着对孙归周打卦（批评），发给你了，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一下也没有惊动他。也不会汇报，不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佯装不知。
　　 孙归周和齐代表关系越来越好。不是6区分肥料的日子，刘胡子本来可以不来，刘胡子还是来了，放心不下生产形势，会不会给明天分肥带来影响，看一下情况。也是怪，越是紧张，产量越不正常。那个车间班长，据说技术了得，可以让肥料多出，可以让肥料少出，不露痕迹，任何人对他无奈。只要头头对他不公，对不起，是机器就会自然出问题，不是这里故障就是那里故障，一连串的问题，讲得厂长、书记、工程师目瞪口呆，一验证，果然对头，停产停产，检修检修。刘胡子怕这个检修，看看的目的，就是会不会停产。一看放心了。正走出车间，忽然看见前面驰来那张东风车子，停在齐代表蹲的屋前面，是孙归周的。不，不是肥料日，他来干什么，这个车子好几张，是别人的吧？嗬，孙归周下来了，是他，白脸司机上面递了一个油沽给他，孙归周下面双手用力接了，刘胡子脑壳里明白了什么：一沽油，一沽茶油。一沽重五十斤送给齐代表白吃的好油。刘胡子进门，那沽子放在齐代表正坐着的办公桌旁。什么也不用说，人家的事，管不着。自然，孙归周是带着一车肥料离开的。刘胡子想：这划得来吗，卖肥料的差价仅仅能买那一沽油。由于农业学大寨造梯田，区内油茶林已经不多，茶油在产区的价格也到了二十大几块钱一斤。
　　 第二天，刘胡子到场，齐代表只给刘胡子一车。刘胡子道：“打折也不是这个打法，请你人家按比例搞！”
　　 “对不起，你们那里孙归周昨天搞八吨跑了，今天只有这个数。”
　　 刘胡子大怒：“碰你妈屄的鬼，你是不是吃黄眼睛了，你们私人用油交换的，怎么帐算到公家头上，不要吃私儿（私生子）不吐骨头。”
　　 谭代表也说：“老齐，放公平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样搞我们只好和你县里讲道理去。”齐代表不做声了，刘胡子也就没有话说。
　　 下一档，孙归周又来了，这次没有动作，他想随他去看一下，他们那里对肥料的需求程度究竟怎么样，好心中有数。安排发了车后，恰好他的肥料装起，准备动身，就对他说：“现在都没有事了，我想到你们那里看看。”“欢迎欢迎。到我那里搞酒喝去。”
　　 刘胡子随他坐进驾驶室，两个小时到了。生资门市部靠近山边，不像那些门市部在一条线上。车子还没有停稳，黑压压呼啦啦上来群人，都是男劳力，车上站满了人，上去就各提各的包子，下面的接，提到手的下来，又有人上去补空。几个营业员没法上去维持，大个子黎师傅上去了，怎么也制止不住。就像来了土匪。刘胡子看他们象是些七天七夜没有吃东西急于吃到东西的人。心里咯噔一下：拐了，肯定差货。马上打屁，两不分明，我赔还是孙归周他们赔？这时候，一切话都是苍白无力的，你喊他们遵守程序，会听吗，乱哄哄的谁会去听，谁又听的到。供销社的那个大个子营业员黎师傅，在车上扯这个，拉那个，无济于事，人太多了，他平时可以制服两三个大汉，这百多人你能制服得了吗？人多成王，发“地疯”了（群起而攻之的意思）。拐了拐了。三四十分钟，肥料全部抢完。大个子黎师傅说：“都别动，我来收钱！”
　　 好像一场战争结束，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暴乱的情景没有了蛛丝马迹，人们把担子放在一边，没有一个人走动，好像来的是一支文明之师。
　　 在孙归周他们收钱的时候，刘胡子问旁边一个慈眉善目的社员：“现在是下午三点了，买这个肥料，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吃早饭出来的，到这时候还没有吃中饭。有的住得远，天不亮就来了，怕退得身，一退身，怕把货退掉了，被别人买完了。”
　　 “肯定饿了吧，怎么挑得动？”
　　 “挑得动怎样，挑不动又怎样，谁会来体谅你的难处，还不是要靠个人做。哪个把？”
　　 “为什么不提早准备呢？”
　　 “有货的时候没有钱，干部催收各种各样的款子，没有交的赶猪牵牛，把干部要的钱应付过来，就没有买肥料的钱了。心想，等搞到钱买不迟，反正年年六月还买得到。哪里知道不同往年，心思活络的人打肥料主意，一车车拉了外面做生意，被垄断了，这里需要的时候没有货。如果还象以前，物价局管价格，不把价搞乱，他没有香瘾（油水），就不会倒买倒卖，我们就不吃这个亏。”
　　 旁边另外一个人插话道：“他还好，今天得到了，我们守了几天几夜才得到。”
　　 刘胡子心想：这个场面让县委书记看到就好了，领导想当然任何时候形势大好，是不会看的。看到的地方，先就安排好的。也没有人去反映的，反映也是白反映的。都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刘胡子想：我这个人微言轻的，去不去丢开患得患失码起胆子找上面一下呢？

(完）

吉祥

     长篇大论,令人赞赏!

史开均

长篇大论,令人赞赏!

张新泉

吉祥 发表于 2017-7-9 07:55
长篇大论,令人赞赏!

感谢吉祥老师抬爱。

张新泉

史开均 发表于 2017-7-9 08:52
长篇大论,令人赞赏!

感谢老师抬爱。

老涵

好作品，语言描写好接地气。

陈爱玉

        欣赏大作，点赞！

江南之夜

听涛

长篇大论,令人赞赏!

张汉平

欣赏大作，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