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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 酒 鬼 罗 永 常 木匠许三,给枣儿垭的刘老爷子做了近半月的棺木。今天棺木搁斗,刘家置办了一桌酒席,由刘老爷子的儿子老八陪许三喝酒。许三酒瘾大,酒量却不大,加上老八一再地热情敬酒,两个五呀六呀地吆喝着,杯来盏去,一瓶董坛大曲很快见了底。老八赶紧打开第二瓶,又碰了两个大杯。刘老爷子见许三的脸红得像烙铁烙过似的,便提醒说,阿三,莫喝高了,还有几里山路要走呢。 于是许三哈着酒气说,八哥,不喝了,咱还要赶路呢。 老八有些过意不去,便说,许师傅今晚冒喝好,这半瓶酒你就带回家去喝吧。说罢,就把剩下的半瓶酒塞进了许三的裤兜里。 许三也不推辞,打了个酒嗝说,多谢了,多谢了。 许三真的喝飘了,神仙一般,摇摇晃晃地上了路。 细得秤钩般的月牙,在云层里缓慢移动,偶尔从云隙投下几缕幽幽的月光。山径两边,全是重重的树影。山岚氤氲迷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不像白天那样真实,显得模糊、空幻。许三就像漫游在梦境里。 走着走着,酒力就渐渐上来了,许三只觉头重脚轻,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在飘。月光更加朦胧,路边的树木隐隐绰绰,仿佛是站着很多人。冷不防,许三“砰”地一声,撞在了一棵大树上,额头碰了个大包。迷迷糊糊的他,以为是撞着了人,还问了一声“是哪个?”但当他伸手摸着了那铠甲般的树皮后,才知道是碰着树了,自己觉得好笑。 恍惚中,前面树丛里似乎有个人望着他笑,仔细一看,是个女人,这女人脸上只有一张红嘴。许三有点粉色的骚动,伸手想把红嘴女人揽到怀里来,可是“呼呼”一声风过,吹得树梢“唰喇喇”作响,那红嘴女人却倏然不见了。 许三难免有些扫兴。 许三在山径上飘着荡着,不知不觉迷了路。他时而在荆刺丛里乱钻,时而又在乱坟岗子里游荡,时而又钻进密林中……一路跌跌撞撞,衣裤被荆棘挂破,膝盖也被石头硌破了皮,渗着血,但他已被酒精麻醉,全然不觉得疼痛了。 当他飘到一个大土包边,身后好像被人推了一掌,酒瓶也从裤兜里蹦了出来,骨碌骨碌往下滚。许三急了,酒就是他的命啊!他不顾一切,跟着酒瓶往下滚…… 许三滚到一个坟包前,竟然碰上一老头,定眼一看,这老头竟然是他老爹!老爹穿得邋里邋遢,指着许三的鼻子骂:你这个冒良心的东西,只顾你自己喝!三年来,冒跟你爹老子送一滴酒来,老子馋酒都快馋死哒!老爹要许三把裤兜里的酒瓶拿出来,许三不肯,老爹火起,一掌将他击倒在地。酒瓶从他裤兜里蹦了出来,骨碌骨碌滚下坡去,最后磕在一块石头上,瓶破了,酒水洒了一地。老爹赶紧趴下去,尖着嘴唇吸吮那些积淀在土坑儿里的酒水。酒水吸干了,又用舌头舔那被酒水浸湿了的石头和泥巴。那些浸在泥土里的酒水也被他舔干后,他就用鼻子吸溜那弥漫在空气中的酒香…… 老爹贪婪地吸溜着,不禁喟然一声长叹:好酒——好酒啊! 清晨,远处一声鸡啼把许三从梦魇中唤醒。他揉揉惺忪的双眼,发现自已竟然躺在一个坟包上! 许三浑身毛发直竖!赶紧坐起来,看看四周,原来这个长满茅草的坟包,竟然是他老爹的坟墓!而且,而且坟头还摆着一个破酒瓶…… 三年前,他那嗜酒如命的老爹,在他60岁的寿宴上,在晚辈们的一片祝福声中,一连喝下了六大碗董坛大曲,醉过去后就再没醒过来…… 〔这是我头次学习蒲公手法,创作的一篇灵异小小说,故事充满了酒气和鬼气。〕 〔原载2014年6月10日《常德晚报》文艺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