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罗永常 于 2018-4-10 12:41 编辑
小小说 暴风雪之夜
罗 永 常 胡安驾驶的士行驶在滨江大道上。 八点二十分，的士在下南门停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老人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请走好！”说着，一股刺骨的寒风夹裹着雪花灌了进来，钻进了胡安的脖颈，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他砰上车门，一踩油门，的士又前进了。这时，他的手机骤然响起。一摁接收键，立时传来菊花那磕着牙齿的颤音：“老公，你在哪里呀？雪压得房子咯吱咯吱地叫，北风吼得俺心里发慌哩，你快些回来吧！” 胡安赶紧安慰菊花说：“别怕别怕，我马上回家！” 他和妻子是进城务工的农民。为节省开支，就租了郊区菜农王大伯两间简陋的平房，作为栖身之所。没想到竟会赶上这百年不遇的雪灾，一下十几天，瓦面上积了一尺多厚的冰雪……万一小屋被积雪压垮，那菊花和豆豆……他不敢再往下想了，猛一打方向，的士来了个急转弯，驶上了回郊区的小道。
胡安瞥了一眼窗外，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狂风夹带着大雪打得行人睁不开眼，街上不时有人摔倒。街树和高压电线被寒风刮得呜呜直叫。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自言自语地说：老天爷到底咋的了？这暴风雪已经肆虐了半个多月，电停水断，火车飞机停开，在这年关来临之际，不知有多少急着与亲人团聚的游子被困在这冰天雪地里……
就在这时，他发现一妇女戳在车前冲他直招手，便来了个急刹车。那妇女冷得缩成一团，嘴唇也冻紫了，蓬乱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车窗玻璃上，急切地说：“师傅，行行好吧，俺……俺要生产了，求您……嗯嗯……送俺上医院……”胡安本想拒绝，但看到那女人痛苦扭曲的脸和高高隆起的肚子，心一下又软了下来。他急忙打开车门，但孕妇已经没有力气跨上车来了，他慌忙下车，先拂去她身上的积雪，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上了车，叫她靠着坐椅后背休息。
当的士驶向五一大道后，胡安见痉挛着的孕妇十分痛苦，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问：“大嫂，您都临产了，您丈夫咋不在身边照顾您呃？”
孕妇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唉，只怪自己找了个当兵的咧。”原来孕妇的丈夫是某部通讯营的一位连长，此时此刻，他正带领部队在湖南郴州抢修被冰雪摧毁的高压线路，所以不能回家照顾已经临产的妻子。胡安想，兵哥虽然不能回家，但他心里一定很着急、很牵挂吧？
当的士行驶到人民医院门口，胡安见孕妇额头涌出豆大的汗珠，浑身痉挛，下身已被血水浸透，人已昏迷过去。胡安来不及多想，抱起孕妇径直朝急诊室奔去。
眼镜大夫当即给孕妇作了检查，发现她胎位不正，而且开始大出血，如不及时做破腹手术，她们母子都有生命危险。于是，眼镜大夫赶紧填好手术单，递给胡安说：“请签字吧。”
胡安先是一愣，但马上缓过神来，接过手术单，在“病人亲属”一栏中，毅然签下了“同意手术。胡安”。 就在这时，胡安的手机又响了，他一摁接收键，是菊花哭着嗓子在电话里喊：“老公，你咋还没回家？你、你……你不要俺和豆豆了啊？！”
“菊花，真对不起，咱刚才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了一位临产的军嫂。她丈夫带领部队正在郴州抢修被冰雪摧毁的高压线路，不能回家照顾她。”胡安知道菊花向来心软，便故意将了她一军：“现在，咱正在送她去医院的路上，你看咋办咧？”
菊花一下软了下来：“那、那……那你就先送她去医院呗。”
胡安心中一喜：“嘻嘻，菊花，咱坚决按你的指示办！”
……
当孕妇从麻醉中苏醒过来，见到守在身旁的胡安，双目不禁湿润了，断断续续地说：“师傅，感谢……感谢您救了我们母子的命呀！”
“兵哥他为让咱们全国的老百姓过上一个幸福团圆年，正战斗在抗击冰雪的第一线！”胡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兵哥有任务在身，咱们……咱们照顾一下您……也是应该的么。”
身边的医护人员从他们的对话中，发现胡安不是孕妇的丈夫，大家既感动又惊讶。
这时，孕妇提包里的手机骤然响起。孕妇呻吟着，请胡安代接电话。胡安掏出手机，一摁接收键，立时传来一个既急切又洪亮的声音：“叶玲！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您是王连长吧？”胡安乐哈哈地告诉他：“报告您一个特好的消息：您太太为您生下了一个带把的胖娃子！她们母子平安，您就放心吧！”
那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好啊好啊！”随后又问：“您是谁呀？”
“我是您不认识的一位的哥。”胡安和孕妇交换了个眼色，转而叮嘱说：“王连长，您太太要我转告您：在这冰天雪地里爬杆攀铁塔，可千万千万要注意安全啵！”
“一定，一定！”想必对方已是热泪盈眶了。
……
清晨，胡安开着的士迎着飞雪，急着往家里飞。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上，担心小屋被积雪压垮，菊花和豆豆现在怎么样了？
还隔老远，他发现小屋上有几个晃动的人影。临近一看，原来是村支书陈二叔领着几位小伙，架着长梯，正在帮他清除瓦面上的积雪。
当他跨进家门，温暖充盈着小屋。菊花和豆豆围坐在炭火旁，小脸烤得红朴朴的。菊花闪动着泪花说：“胡安，陈二叔听说你昨晚为照顾军嫂没回家，一大早就领着大伙来了，帮助咱们家清除屋上的积雪咧。黄大妈送来了木炭，邓二婶送来了糍粑……”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他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原载2008年04月02日《常德日报》文艺副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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