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风 于 2018-5-5 05:55 编辑
悠然的回忆16
岁月如歌
陈贤明/作者 天风/责编
八 饮水思源
临澧青山水轮泵工程，是亚洲最大的水利提灌工程。青山水轮泵站建成后，解决了临澧县澧南河洲和丘陵地区历来“缺水”的问题。关于水，这里有一个很感人的故事。
我堂姐出嫁时，我和堂妹桃子去送亲。那是1970年的一个秋日，这一天是堂姐的生日，都说生日是办喜事不用选的好日子。那年月不兴轿抬马骑，也没有扎花的汽车，但那八椅四柜、绸被丝单、瓷器盆桶、大挑小挑的嫁妆、一拨稍送亲的人马，也使那气派够风光的。送亲的队伍一路经过了热闹的河口镇，渡过了奔流不息的澧水河，越过了大约一公里宽的河滩，翻过一道大堤，又走了大约三公里沙土路，便听见前面接亲的鞭炮噼噼啪啪地响着。我们就这样把堂姐送到了婆家。
按当地习俗，送亲的客人叫“上亲”，上亲是上等贵宾。先是由管事安排的人送来洗脸水，算是接风洗尘。然后是吃喜蛋。我见洗脸水中瓢着些青菜叶沐，便将毛巾拧干后擦了一下手，然后将毛巾盖在脸盆上，将伯娘早为我准备好的红包放在毛巾上。吃喜蛋的时候，我用调羹从浑汤中挑起一个蛋，刚送到嘴边，就闻到一股溏鸡屎味儿，直想呕吐。来时母亲再三叮嘱，做上亲要斯文检点，免得人家瞧不起咱娘家人。此时，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望了桃妹一下，桃妹眉头一皱，我俩心领神会，有同感。桃妹凑过来小声对我说：“我听说过这地方缺水，洗脸水肯定是洗过菜的水，这蛋汤肯定是煮过鸡蛋的水，鸡蛋壳上的溏鸡屎是很难洗净的。”于是我俩把蛋碗搁在凳子上。一会儿，收蛋碗的婶子来了，她说：“哟！真斯文哩！一个都不吃？” 说着收起鸡蛋和红包，喜滋滋地走了。还好，没有怪罪，反倒得了一个斯文的赞语，我心中暗暗庆幸。
大约坐了半个小时，此时正午已过，肚子已觉着有点儿饿了。可是还未见管事的来请上亲用饭，按礼数吃过喜蛋后就该请上亲用饭的。桃妹拉着我朝席面那边望了望，只听见一片嚷嚷声，原来是厨房里的帮厨在扯皮。有个负责洗碗的大婶对着一个高大结实的小伙子嚷道：“阿牛，你们几个负责挑水的人怎么搞的，在‘打摆子（患疟疾病）’是不？一担水半天才回来，昨天咋不多准备点水？”那个叫阿牛的青年大声回应：“昨天我们五个人挑了足半天水，装了两大缸，是按20桌席面的用水量准备的，你们洗碗筷就不能节约些？”洗碗的大婶道：“节约？这盆水已经洗了两轮席共一十二桌的碗筷了，再洗就是泥巴水里洗土块了。等会儿把上亲请出来用这脏碗筷吃饭，人家还不嘲笑死咱们了。”于是只见那阿牛带着四个男劳力用大木桶挑水去了，一个多小时后才回来。我的肚子已饿得咕咕叫，我们吃到午饭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我第二次到堂姐家是堂姐出嫁满月这天。那天我和桃妹去送茶。送茶是一种礼节，实际上送的是20个鸡蛋，让堂姐煮了鸡蛋孝敬公婆。
我觉着堂姐家什么都好，虽为平房，但有四间，倒也宽敞舒适。庭院内，黄澄澄的柚子挂满枝头。篱笆上，丝瓜藤盛开着反秋花，菜园子美得像花园一样。不足之处就是用水困难。她家厨房内有两口大缸，姐夫每天晚饭后必须花3个多小时，到3公里远的澧水河挑3担水装进一口缸内，准备第二天全天的生活用水，包括洗菜、做饭、洗衣等的用水。另一口缸则装“剩水”以备再次利用，剩水即用过一次的水，如洗菜后的水经过沉淀后，再用来洗脸、洗衣服什么的。如果哪一天傍晚耽误了挑水则第二天必须赶在饭前去挑水。因此这里流传着这样几句顺口溜：“早饭有一餐，要等露水干；中饭有一餐，要待日西偏；晚饭有一餐，要到半夜间；三天不洗脸，倒也蛮习惯。”就是说这里的用水之难。
那时我不懂世事，不知道堂姐家那里为何那样缺水，更不知道那里的蔬菜和农作物如何能生长。后来，我又去过好几次，终于把这事儿弄明白了。堂姐家所在地名叫临澧县停弦公社山洲大队，它地处澧水河南岸，是一片河洲，腹地距离河道约3公里远，往南约3公里处是延绵的丘陵地带，西边与铜山脚下的铜洲大队相毗邻，东与停弦渡镇接壤，总面积约20平方公里。这里的土壤是潮沙地，对植物来说，是旱不着也涝不着的。沙地里适合种棉花、玉米、萝卜等作物。这里的红萝卜一个可长两斤多重，生吃脆嫩甘甜。只是洲中没有不漏水的塘，人们缺少生活用水，必须到好几里路远的澧水河去挑水，也就是我们来时过河后下船的地方。
第二年中秋，堂姐回娘家拜节。堂姐对我说：“妹儿啊，嫁到我那儿去吧，我俩做个伴儿。”我没应答她。她接着说：“隔壁家阿牛挺喜欢你的。”我说：“喜欢我？我咋没感觉出来？”堂姐紧接着说：“你每次去我家，阿牛是有桃送桃，有李送李，鸡蛋枣子从没空过一回，还不是让我代替他招待你，同时讨好我，他这点心事我还看不出来？”堂姐还不断地夸阿牛这好那好的，说阿牛挺聪明的，是因为家里没劳力挑水，才没让他去上高中读书。还说全生产队就阿牛家水桶最大，一担水桶可装两百斤水。因为那里用水的困难，我娘说什么也不答应。伯娘也表示不赞同这门亲事。堂姐噘着嘴说“妈啊，您咋也这样哩！”伯娘说：“你看看你自己，上好的白的确良衬衫，都不晓得洗成什么颜色了，穿在身上，人都丑来三分。我原先要是知道那里用水这样困难，我才不会把你嫁过去哩！还要让娟子去受罪？”我只是听她们说话，我心里装的是强子，根本不去理会她们，她们也就不再谈论此事了。
就在堂姐出嫁后的第五年，临澧青山水轮泵工程基本完工，澧南十多个公社、镇的群众迎来了幸福水，后来，人们把这水叫“青山水”。1975年冬天的一天，是山洲人难忘的一天。前一天我就被堂姐特邀观看青山水的到来，同时被特邀的还有桃妹。为邀桃妹，堂姐那可是费了力的，因为桃妹已经出嫁，她婆家从娘家往北走还有好几里路远，那时她们家都还没安电话，堂姐来回都是步行的。
只见用水泥和青砖砌成的渠道经过堂姐和啊牛家的门前。晌午，全队男女老少纷纷站在水渠两旁，里外挤了好几层。大家兴奋地朝西边上水方向的铜洲方向望着，铜洲那边的水渠旁也同样挤满了人，水渠边自然形成了两条队伍，队伍像两条长龙从铜洲以上延伸到铜洲，又延伸到山洲，再延伸到停弦渡镇。当听到远处传来：“水来了！水来了！”的欢呼声时，人们顿时雀跃，“水来了！水来了！”人们喊着，跳着。哇！一股水带着几片树叶沿渠道冲来，一会儿清清的青山水便哗哗而来。人们纷纷伸手捧起渠水喝着，在脸上抹着，用嘴亲了又亲。堂姐的公公婆婆及阿牛的爸妈等一辈年纪大的人竟不顾寒冷，干脆连鞋带袜跳进渠中嬉闹，接着年轻人也都跳了下去，用手捧水相互浇水，人们身上的棉衣都湿透了，那场面简直比傣族人的泼水节还要壮观。
青山水来后不久，这里的社员们建起了高高的水塔，各家各户都接了水管，用上了自来水。姐夫说，真是感谢毛主席啊！
（所配长卷系临澧县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国国礼艺术大师覃士泉先生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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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5 05:4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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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5 11:53: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