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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的回忆20 岁月如歌
陈贤明/作者 天风/责编
十一 串联之旅(上)
尽管当时运动已是风呼云走,但一些宣传机构仍评论运动太冷清。
1966年十月,《人民日报》发表了《红军不怕远征难》的社论,支持有些地方已经行动起来的红卫兵步行串联。步行串联又叫“长征”。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时播种机。要走出去宣传鼓动,到外地去取取经,要把文化大革命的烈火烧得更旺些。
这一次,只要愿意参加红卫兵组织的“长征”,无论什么成分出身的学生均可参加。于是,我参加了我们班组织的“红卫兵长征队”。不愿去的同学,则去参加当时全县正在启动的一项大型水利工程——临澧青山水轮泵站工程,如刘效凤、朱传佳等同学便上了青山。
我班组织的红卫兵长征队伍有32人,由万作新老师带队,强子为队长。
那一日秋阳高照,我背着背包,挎着水壶。扛队旗的打头,一行人出发了。校园中那口小池塘睁着碧澄澄的眼睛,目送着我们出了校门。
一路上,由十个、八个人组成的红卫兵步行串联队到处可见,每队都是打头的扛一面某某红卫兵长征队的红旗,无论是深山老林,还是雪域高山,无论在冷僻乡村,还是在城镇闹市,红卫兵你去他来川流不息。这就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红卫兵大串联”,是文革中的一道特殊政治风景。
出了门,我们朝着湘西南方向一直向前走,去寻找当年红军长征的足迹,把至今还没弄明白的“文化大革命”一词抛到了九霄云外,观山游水,回归了我们青年的自然天性,学到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那是我一生中最耐回味的一段往事。
出校门还不到三十公里,多数人脚上磨起了大血泡,走路时那血泡周围钻心地痛,同学们一个个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一只脚着力,另一只脚点地,小水壶在胸前左右晃荡,摇嘎、摇嘎,就像一群刚出笼的鸭。我们心里想着那些豪言壮语: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歌,坚持着往前走。
到了晚上,大家纷纷用烧红的针刺破血泡放了血。只觉腰也酸,腿也痛,往床上一躺,骨架就像散了一样。不用担心吃,也不用担心住。路边设了许多红卫兵接待站,热情地接待串联的红卫兵。
第七天晚上,身体感觉还是同前几天一个样,腰酸腿痛。我躺在床上暗思衬,如果我们是当兵的,你说这样的兵能打仗吗?看电影时,有急行军几十里的镜头,那是不是瞎编的?
说来也神,从第八天开始,同学们个个走起路来,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脚上已起了厚厚的一层茧,脚不痛了,一天走一百多里路也不觉累,晚上也睡得香了。这可能是一种生理适应。难怪当兵的每天都要跑步操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包括这个理儿。
都说春雨不泥路,秋汗不湿衣。秋高气又爽,汗气透衣顺。迎着金色的秋阳,我们的队伍一路向前挺进,忘却了身后的一切,感受着大自然的美。
往西南方向走地势越来越高,大部分时间走的都是上坡路。第十天,我们进入湖南娄底一个叫冷水江的地方。冷水江有一眼温泉,水温终年恒温八十摄氏度,水中有轻微的硫磺气味。接待站的服务员介绍,这温泉水有消毒作用,温泉泡澡后身体不会生疮。因此,我们享受了一次泡温泉的待遇。泡了温泉,消除了一天的疲劳。吃了晚饭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我们进入了一个高山环抱的苗寨。四面环顾,只觉满目葱茏、碧波流翠,春天久久不舍离去,整个苗寨像一块覆盖着大地的蓝宝石。山洼里月牙形的田埂上,有一个用背篓背着个娃娃的中年男人,远望着正在农田里扶犁使牛的女人。在家时我听人说苗家有个风俗习惯,那就是女人生娃后,男人坐月子,女人去干活。难道这对夫妻就是沿袭的那种风俗?
继续往前走,一处自然景观吸引着我们。我看见路旁有一处岩壁,一股涓涓细流从岩缝中冒出,顺岩流到路面上,路面上有脸盆大一个坑,坑底是光溜晶透的石子,像一颗颗宝石镶在底面,仿佛人为铺就似的。坑里水满满的,溢出坑面的水从路面上寻低处而去。苗民们在坑旁竖起一根木桩,木桩上用绳子吊着个带把的小竹筒,目的是为路人提供解渴的方便。拎起竹筒,喝一口清澈的山泉水,那甘美之味直透心脾。
人们都说高山有高水,这么高的山,水从哪里来?我猜想,它一定是来自冰雪封冻的雪山,它夏天就出发,不远千里,一路从高到低,弯弯曲曲,寻寻扎扎好不容易来到此地。
我们曾唱过一支歌,叫“泉水叮咚响”。我们走着走着,忽然,“叮咚!”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贯入耳中。走近前,只见路旁有一块大石头,石头镶嵌在山体表面,大约一米高,顶额稍凸。一颗水珠被吸附在沿边,悬而欲滴。下面刚好有一块石头横嵌在路面上,这块石头正对着水滴的垂直方向,有碗口大一个凹陷,里面装满了清水。“叮咚!”哇!水刚好滴在里面。
同学们一下子兴奋了。强子说:“这是否就叫滴水穿石?”文娱委员辛业成说:“一滴水咋就滴出了碗大的面积?”范湘衡说:“微风一吹,它可能滴偏了吧?”严玉香说:“那得多少年才能形成呢?”同学们七嘴把舌讨论着,往石头边挤着。
我往右边望了望,强子一下将我拽过来严厉地说:“陈悠然,你小心点好不好?”
万老师大声说:“注意啊!右边山涧至少五丈深,注意安全!”同学们唱着歌,单行前行着:“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跳下了山岗越过了草地来到我身旁,泉水呀泉水你到哪里你到哪里去?请带上我的一颗心绕过山岗一起到海洋……”
转过一道山梁,一道奇观映入眼帘:山泉舂米。
在家里我舂过米。将直径七十到八十公分石臼埋在地下,臼口露出地面,在臼的上面架着一段大树做成的“碓身”,碓的头部下面装有约一尺长的杆杵,杵的嘴上装有铁牙,碓肚中部像翘翘板一样横穿一能支撑翘动的装置,尾部地下挖一深坑。当用力踩碓尾,把碓尾向坑里踩压下去,碓的头部就翘了起来,脚一抬,碓头的杵杆便舂下去。脚一踩一抬地连续动作,臼中便“嘣嗵!嘣嗵!”响个不停,那带铁的杵头像鸡啄米似的运动着。
这里舂米用的却是水力而不是人力。装置架在一峪口处,粗大的碓尾悬空而置。碓尾上挖了一个能装一大桶水的凹槽。一股清泉通过路面上的小沟流进相接的楠竹槽中,竹槽下面由一付付楠竹做成的三脚架支撑着,竹槽便跨过荆丛和沟壑,延伸几十米远直达碓尾处,竹槽出水口稍高正对着碓尾的凹槽,泉水不断地流入碓尾的凹槽中,当凹槽水满,碓身重心后移,碓尾下降碓头上翘,同时凹槽中水倾倒流出,重心前移碓头杆杵下舂,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舂着。
舂米可是一件苦活,一个硬劳力舂一臼米下来,常常汗流夹背。这里的百姓真聪明,请来老天爷为他们做苦力。
(本节关于歌曲《泉水叮咚响》的年代记忆有误,抱歉,特予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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