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鱼趣： （七）

桃源老光

      收罢鱼网，舅哥依旧蹲在船头，清理打整刚收上来的丝网，一边用手择理网上粘就的那些鱼儿。我站一旁似觉得干相着吃白食有点愧疚，也就时不时专寻那好择捡的鱼儿给掐下几条。嫂子呢，依旧系在船尾悠悠和和荡她的桨，将只船儿于碧水中慢慢划向岸边。一边荡桨，一边询问大哥：“今儿个把船泊在何处？'不待舅哥发话，俺于一旁忙替他作了个主：”就把船儿湾在犀牛潭边吧。俺有好些年头没到这潭边来，好在今日有此机遇，正好借机会旧地重游，去看上一看。”
      犀牛潭乃是河洑镇上有名的一个去处。儿时，常和小伙伴们到此游耍嬉戏。
      此地乃天造地设的一处形胜。
      深潭座落于常德县与桃源县交界之处，傍山而立。沿潭上前方有一溜小山，山头上突兀起几个包包，小山包起伏有致，朝天隆起。人站对河远观这山有头有尾更有条脊背，极像似一头牛儿将嘴伸入潭中在饮水。牛尾巴朝向上游方向，牛脑壳则低伏着头朝向下游。牛头边上，便是那个著名的犀牛潭。傍了潭水名气，千万年来，一直被人唤作：犀牛岩。
      犀牛岩山体是整块石山，全是上古时代沉积而致的红岩。
      犀牛潭中的水，无论春夏秋冬，终年四季，清清幽幽，予人以深不可测之感。枯水时节，潭中水碧澄翠绿，如同亮漆，熠熠生光。涨水时潭中水浪涛翻滚漩涡连连，令人望而生畏。曾有善识水性的‘氽角儿’想潜落潭中打捞起积年沉没潭中的沉水木头发笔横财，可下去过的人都说这犀牛潭中的水深不可测，人才潜到三四丈深浅，便感觉潭下水寒彻骨髓，令人顿生胆怯，故不敢再往下潜，拿性命去赌财喜。因此缘由，故而也就一直无人敢作此试探，只能眼睁睁看到银子化成水。
      记得“文革”时期，“武斗”过后，俺一伙下放知青从乡下返城，回到小镇上。那段日子，天下大乱，工厂企业多停工停产，想寻个活路做点事很难，很难。为求生计，咱一伙年青气壮的小伙子便寻到沅水局下属的河洑工区，愿替公家打捞沉没长河水底的木材，捞上来尽行交售给国家，俺等只是寻个合适的工钱，得碗饭食吃哈。
      打捞水底沉木，得置办一套行头，即如古语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先得找铁匠打一把形似捉鱼的铁叉，只是这叉要比鱼叉大得多了去，叉齿也粗壮得多，重量也有十来斤。铁叉安装在一根很长很长且很直端的桂竹杆上，用几个铁箍箍得紧紧。然后，铁叉放入水中，人开始漫无目的握着铁叉在水底探来探去。一旦铁叉撞上沉水木头，便轻轻提起竹杆，再顺势将铁叉使劲地往下一杵。倘遇到沉没在河底面上的沉木，这一杵便能轻松到手。若撞见沉没多年深埋于泥沙中的木头，那就得另打主意想办法将其打捞上来。这个办法便是在铁叉中间的那根齿上，套一个上大下尖且同为铁打的套子，俗称为“冲子”的。若遇上这类沉水木头，人将套上“冲子”且带有一根绳索的铁叉，重新抛入河中，再顺水势从上游往下游慢慢探索。待撞到木头，便将铁叉依旧轻轻提起，再凭手上感觉将铁叉的中齿固定在木头之上，随之轻轻提起铁叉反复冲击套在中间铁齿上的那个“冲子”，使其成为一个人造的“大钉子”。当人觉得这“钉子”钉得稳当无误，再也不容易绷脱，站立船上或木排上的人便扯动系在“冲子”套上的那根绳索，把沉没水下不知多少年头的木头给拖出水来。倘遇到埋没水下泥土中更深的沉没木头，那就得再想其它的门路，千方百计把它打捞出水。这时候，使用“冲子”的老办法就行不通了，得有人带上绳索沿铁叉竹杆潜下水去，在水下把绳索系牢在沉没木头上。系牢后多安排些人齐心合力往上猛扯。
      如此辛辛苦苦且风险重重的卖命活儿，每捞上一个立方，仅给付我们五块工钱。价钱虽说不甚公道，但在当时当刻，好歹也算是有了一碗饭吃，终究还是活命要紧些呗！
      这群人中，有一位便是人称之“氽角儿”的狠角色。
      此人姓孙，家住常德大西门堤上。“文革”起始，也不知啥缘故，这老孙便来到河洑镇上，单打鼓，独划船，操起老本行替沅水局打捞水下沉木。此时刻见我们挤他的生意，也许是他考虑人多好办事，人多力量大呗，便提出与我们携手合作。条件是他专门负责下水打探捆绑之事，余下则由我等包干。仔细一想，老孙提出的合作条件其实并不赖，入水打探捆扎的事儿终究是带有些风险，我等一行却只承担站干岸上出力流汗往上扯木头分钱的路子，岂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么？何况，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累一天躺床上伸长四脚歇上一晚，早上爬起来依旧是头劲牯牛么！于是，这笔生意当场成交。
      其实，老孙也只比我等大个三四岁而已，人并不老，利害的是他能憋上一口气在水下呆上几分钟。因为职业造就成——故而也就有点好酒贪杯，并且喝得!那年头的德山大曲，敞开怀一餐能拱下二瓶。
    有一回，运气好，捞了十来个立方的沉木，抵得上一五级工人干上一月的工资。分了钱，大伙凑一起喝酒庆贺。喝得酒酣耳热，也不知怎么，竟扯起了犀牛潭的话题。有人说，这犀牛潭内千百年下来，该然不知沉没了多少木头？那地方自古以来不能湾泊木排，潭中沉木应当不归沅水局所管。这东西若打捞出来，按市场价出卖的话，我等岂不要发一笔大财？
      一听此话，喝得醺醺然的老孙连忙插上一嘴：“你晓得个卵烧！那地方的财喜想破脑壳也是妄想！前年，我曾带绳索下去过，想打探打探潭底下到底有没有沉水木头。人才下去三四丈深浅，便感觉那水寒彻骨髓，于是不敢冒险再往下潜，只好半途而废，赶快浮上来……。”
      靠近潭的下方，有红石一脉伸往河心，前人利用这红石作为基础，费尽人工力气用条石砌起‘石柜’一座，用以阻挡上游河水不停地冲刷。如若没这‘石柜’拦水阻拦，恐怕河洑这小镇子早已被千万年滔滔不息的流水，扫荡得片瓦无存。
　　故乡河洑有一传说：说的是常德城乃是立足在洞庭湖千万年淤积起来的沙洲上面，终究基础不牢，恐怕有那么一天，整个常德城会陷落水中去。可为么得直到如今，这常德城始终没沉陷下去？原因就在于常德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之上，有‘神物’保护着常德城。因有这四样神物的庇佑，故而，常德城也就不会沉陷水中。
      老辈人口口相传：守护常德城乃是这四种神物：
      上有‘犀牛’守口。说的是‘犀牛’岩下面的深潭之中，有一头犀牛神物，背负着高阜山，时时刻刻，抵挡着上游下来的各种妖魔鬼怪，包括洪水。
      下有‘老龙’镇潭。讲的是常德城下游，有个德山，这德山乾明寺内，有一个‘老龙潭’，潭里头有一条老龙，镇守着德山，自然，也防御着下游的妖魔鬼怪。
      前有‘金鸡’报晓。这‘金鸡’指的是常德城对河，有一座‘金鸡山’，自然，这金鸡也是筒神物。
      后有‘娘山’靠背。这‘娘山’嘛，又叫作太阳山，去城北十几里远近。有‘娘山’作背，怀抱着常德城，护佑着常德城，这城，自然牢靠巩固啊！
      因有这四样‘神物’的庇佑，常德城尽管筑在沙洲之上，可无论如何，那也是沉陷不下去的。
   

老涵

拜读佳作，为您点赞！

张汉平

佳帖丶赞！

寒儒

关于犀牛潭的神、形、景，写得惟妙惟肖。

寒儒

老哥的文字读起来朴素，有味。

桃源老光

寒儒 发表于 2018-9-11 15:50
老哥的文字读起来朴素，有味。

那是您老的抬举！就此谢过!

桃源老光

寒儒 发表于 2018-9-11 15:50
老哥的文字读起来朴素，有味。

那是您老的抬举！就此谢过!

于乾松

  此地乃天造地设的一处形胜。

史开均

欣赏佳帖！为您点赞！

史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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