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 景 ---柳永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8）

凌云清风

            绘       景


     一一柳永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8)


         凌   云   清   风


   柳永词工绘景，词评家多有好评。清-周济《宋四家词选》:“耆卿于写景中见情，故淡远。”清-冯煦《蒿庵论词》:”耆卿词，曲处能直，密处能疏，奡(ao，同‘傲’)处能平，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而出之以自然，自是北宋巨手。”郑文焯撰，龙沐勳辑《大鹤山人论词遣札》:“周柳词高健处惟在写景，而景中人自有无限凄异之致，令人歌笑出地。”郑文焯撰，葛渭君辑《大鹤山人吳重熹石莲庵刻<乐章集〉批语》:“柳词浑妙深美处，全在景中人，人中意，……。”夏敬观手批《强村丛书》本《乐章集》:“耆卿写影(景)无不工，造句不事雕琢。”蔡嵩云《柯亭词论》:“柳词胜处，在气骨，不在字面。其写景处，远胜其抒情处。”
      
   品味前人评柳永词写景之深美处，细研柳永词写景之高健处，我以为柳永绘景的特点和要领在于:
   (一)景中常见人物，情节，有作者自已的身影、视角，景为人设，景与人合。《八声甘州》前阕纯为绘景，其实都是作者登高临远所见，开首一个“对”字写出了作者的视角。下阕的“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想佳人、妆楼颙望”，“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更是直接写入作者的所在、所动，所思、所想。《祭天神》:“欢笑筵歌席轻抛亸(duo，躲意)。背孤城、几舍烟村停画舸。更深钓叟归来，数点残灯火。被连绵宿酒醺醺，愁无那。寂寞拥，重衾卧。      又闻得、行客扁舟过。篷窗近，兰棹急，好梦还惊破。念平生、单栖踪迹，多感情怀，到此厌厌，向晓披衣坐。”作者旅居烟村客船，见更深钓叟灯火，听行客扁舟棹急，孤愁醉眠，重衾御寒，又好梦惊破，披衣向晓，景和人融为了一体，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二)景与情结合的方式主要有三，一、景着情色;二、先景后情;三、景情交错，三者亦分亦合。《卜算子》:“江枫渐老，汀蕙半凋，满目败红衰翠。楚客登临，正是暮秋天气。引疏砧、断续残阳里。对晚景、伤怀念远，新愁旧恨相继。         
    脉脉人千里。念两处风情，万重烟水。雨歇天高，望断翠峰十二。尽无言、谁会凭高意。纵写得、离肠万种，奈归云谁寄。”此词基本是先景后情，从“对晚景”句划分，前为写景，后为言情。但写景中有“老”、“凋”、“败”、“衰”、“残”等带思想感情色彩的字;言情中又有“雨歇天高，望断翠峰十二”的景语。景情交错，还有一种形式，以景开始，中间言情，又以景结束。如《竹马子》(登孤垒荒凉)前写江城秋暮衰飒凄凉景象，中间言“新愁易积，故人难聚”之情，结景“南楼画角，又送残阳去”。开首写景是以景呼情，景中有情;结尾写景乃以景衬情，情在景中，意味深长。


   (三)景物的时空感强，而且场景常有变化流动。多数柳永词春夏秋冬、晨昏昼夜交代清楚，景物场景很有地域或地点特征。他写四季都有词，其中写秋景最多也最有特色，但极少重复雷同。他喜用“渐”字，如“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怒涛渐息，樵风乍起”;“但看丁香树，渐结尽春梢”;“况渐逢春色，便是有、举场消息。”都是表述事物的逐渐演进。《戚氏》是柳永所写最长的一首词。第一阕写夕阳西下的晚秋景象，其中“一霎微雨洒庭轩”，道出场地在庭轩;“倦听陇水潺湲”，表明其此行经过陇水。第二阕，首句“孤馆度日如年”，表明身处旅途馆驿。接着写“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的夜景。第三阕，回忆“帝里风光好”，场景又回放京城旧游。最后，回到现实，时间已从夜深到天晓，“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四)绘景手法多抓住主要特征大笔勾勒，出自于自然，又不泛工笔细刻，使景物神行而灵动。《少年游》上阕:“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栖。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抓住高柳、蝉栖、夕阳、秋风几个特征景物，以长安古道，岛外原上四天垂为广阔延展地域为背景，烘托骑马慢行孤独羁旅的作者心情，一个悲秋怀远的意境不是清晰地展现在我们眼前吗?《倾杯》上阕:“鹜落霜洲，雁横烟渚，分明画出秋色。暮雨乍歇，小楫夜泊，宿苇村山驿。何人月下临风处，起一声羌笛。离愁万绪，闲岸草、切切蛩吟似织。”好一幅秋江夜泊工笔画。远景“鹜落霜洲，雁横烟渚”，对偶工整。近景暮雨刚停，一叶小舟靠岸，夜宿“苇村山驿”。而当主人公孤独凄凉，离愁无绪之际，特写忽闻月下临风悠悠羌笛，岸草蟋蟀切切嘶吟，将情景渲染到了极致。正如清人谭献所说，是“扶质立干”，又如周济所云“以一二语勾勒提掇，有千钧之力”。


   (五)不但善于描绘自然风光景物，而且也善于描绘社会生活场景，状难状之景。《倾杯乐》上阙:“禁漏花深，绣工日永，蕙风布暖。变韶景、都门十二，元宵三五，银蟾光滿。连云复道凌飞观。耸皇居丽。嘉气瑞烟葱蒨。翠华宵幸，是处层城阆苑。”    描写元宵观灯盛况。类似的还有《送征衣》（过韶阳)、《迎新春》(嶰管变青律)、《一寸金》(井络天开)、《永遇乐》(薰风解愠)、(天阁英游)、《破阵乐》(露花倒影)、《抛球乐》(晓来天气浓淡)、《夜半乐》(冻云黯淡天气)、《望海潮》(东南形胜)、《木兰花慢》(拆桐花烂漫)等，言升平盛世，市井繁华，节庆欢娱，颇有宋词“清明上河图”之气象。
      
   柳永描写的景物有郑文焯所言之神韵:“如画龙点睛，神观超越，使观者目送其破壁飞去”。除了文字的功底，生活的阅历外，对景物长久地细心观察是其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柳永喜登山临水，凭栏远眺，“凝伫”是他词中出现频率很高的二个字。如“黯然凝伫，暮烟寒雨，望秦楼何处”(《鹊桥仙》);“凭高尽日凝伫，赢得消魂无语”(《竹马子》);“烟光淡荡，装点平芜远树，黯凝伫”(《西平乐》)。“凝”者，聚睛会神也;“伫”者，长久站立也;柳永多数绘景佳作可能都是“凝伫”出来的。


      2018年7月23日一7月26日

张汉平

佳帖丶赞！

寒儒

绘 景本是美术名词和手法，文学作品上就是写景了？

寒儒

谢谢发送。

幽兰居士

柳永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值得好好学习。

凌云清风

张汉平 发表于 2018-10-19 07:41
佳帖丶赞！

谢谢张老师点赞！

凌云清风

寒儒 发表于 2018-10-19 07:47
绘 景本是美术名词和手法，文学作品上就是写景了？

谢谢寒儒老师点评！

凌云清风

幽兰居士 发表于 2018-10-19 10:01
柳永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值得好好学习。

谢谢钟老师鼓励！

听涛

欣赏，给您点赞！

凌云清风

听涛 发表于 2018-10-19 20:36
欣赏，给您点赞！

谢谢听涛老师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