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 俗 ----柳永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20）

凌云清风

           雅        俗


      一一柳永词法与相关词评学习札记(20)


          凌  云  清  风


   葛抄夏敬观手批《强村丛书》本《乐章集》云:“耆卿词当分雅、俚二类。雅词用六朝小品文赋作法，层层铺叙，情景兼融，一笔到底，始终不懈。俚词袭五代淫詖之风气，开金元曲子之先声，比于里巷歌谣，亦复自成一格。其鄙俚过甚者，不无乐工歌儿所窜改，可断言也。惟人品放荡，几于篇篇皆游治之作，亦属可厌。又，其半雅半俚者为多，学者尤当慎择也。”这是传统词评中关于柳词雅俗问题较为完整的论述。他提出了柳永词当分雅、俗二类的观点(实际上当分三类，雅、俗、半雅半俗)，并指出了其雅俗的来源和特点。
   雅俗，是词的格调、风味上的问题。谢桃坊《宋词概论》认为，以柳永登进士第为限，可将其创作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在前期创作中，他写了一些雅词，但写得最多的还是供民间歌妓演唱的俗词。而在后期则努力改变生活作风并转向雅词的写作。我通读《乐章集》，特别是参阅薛瑞生的校注后，觉得按雅俗来分，应分为前、中、后三个时期，在柳永应试受挫，混迹歌坊舞馆前，为前期，以创作雅词为主;此后至登进士第进入仕途前，为中期，以创作俗词为主;登进士第进入仕途后，为后期，以创作半雅半俗的词为主。这种划分是以柳永生活经历为基础，并细析他各个时期词作格调和风味而确定的。通阅柳永全词，还是以雅词和半雅半俗的词居多，纯粹的俗词大约占全词百分之十五。柳永词的主要成就还是在那些半雅半俗的词，如《雨霖铃》丶《八声甘州》、《望海潮》等。
   但是，由于柳永的俗词比其他词作者写得多，写得直，写得深，且他长期流连花柳丛中，故最被士大夫们所诟病。或谓其“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宋*李清照《词论》)，或谓其“虽极工致，然多杂以鄙语，故流俗人尤喜道之”(宋*徐度《都掃编》)，或谓其“长于纤艳之词，然多近俚俗，故市井之人悦之”(宋*黄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或谓其“音律甚谐，句法亦多有好处，然未免有鄙俗气。”(宋*沈义父《乐府指迷》)。他们虽承认柳永词艺术技巧上高妙，市井之人悦之，但对其浅近俚俗的词格颇有微辞。
   柳永到底写了哪些“浅近卑俗”(王灼《碧鸡漫志》)的词作惹得士大夫们侧目呢？如，“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釭，却道你但先睡。”(《斗百花》)写妻子初婚时的羞态;“巴巴望晓，怎生捱、更迢递。料我儿、只在枕头根底，等人来、睡梦里。”(《瓜茉莉》)几乎全用口语，道“极孤眠之苦”;“良辰好景，恨浮名牵系。无分得、可你恣情浓睡。”(《殢人娇》)写与红粉知已分别。柳永这些俗词，大多描写民间歌妓、下层妇女、市井平民或浪荡子弟的男欢女爱和离情别绪，为适应民间演唱，便不得不具有民间通俗文艺的通俗性、娱乐性和市民情调和趣味的特点，甚至带有某些庸俗趣味。实际上，柳永词这种世俗化的倾向，代表的是一种新的审美趣味和艺术风味，是城市市民阶层生活理想与精神风貌在艺术领域的反映。
   清*宋翔凤《乐府余论》指出了产生这些俗词的社会原因和个人原因。“其慢词盖起宋仁宗朝。中原息兵，汴京繁庶，歌台舞席，竞赌新声。耆卿失意无俚，流连坊曲，遂尽收俚俗语言，编入词中，便伎人传习。一时动听，散播四方。”柳永因科举考试落第失意而坠入社会底层，加入新兴都市民间通俗文艺的创作，为社会下层民众写作，顺应了当时“竞赌新声”的文学潮流，加上他的文学功底和天分，使他在艺术上获得极大成功，其词“一时动听，散播四方”，“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开创了宋词的新天地。
   柳永进入仕途后，因“名宦拘捡，年来减尽风情”(《长相思》。“道宦途踪迹，歌酒情怀，不似当年。”(《透碧宵》)，逐渐改变原有的浪漫生活作风，与坊曲歌妓疏远，加之生活环境改变，不需要再去为乐工歌妓作词以求得经济资助，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写适合市民趣味的俗词。柳永后期的雅词以谒颂，宦游，旅情和对前期生活的追忆为主，表现方法趋于含蓄，追求诗境，结构更趋谨严，虽不再使用市井俗语词汇，多用典使事，但并不晦涩难懂，而是使用较为精炼的白话，仍保持明白畅晓的语言风格。
   柳永的雅词，历来多为士大夫文人所赞赏。邓廷桢称赏“渔市孤烟袅寒碧”(《雪梅香》)句“差近风雅”(《双砚斋词话》);黄寥园《蓼园词评》评赞《黄莺儿》“自然清隽”，《望远行》“清雅不俗”;苏轼对《八声甘州》大加赞赏，说其“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的佳句“不减唐人高处”(赵令畴《候鲭录》)，陈廷焯《词则》亦称此词“情景兼到，骨韵俱高。”柳词中有不少雅境，如“银河浓淡，华星明灭，轻云时度。莎阶寂静无睹。幽蛩切切秋吟苦。疏篁一多，流萤几点，飞来飞去。”(《女冠子》)。
   柳永有大量半雅半俗的词，他的一些名作，大都俗中有雅，俗不伤雅，雅不避俗，雅俗杂陈。这也是他的词能够雅俗共赏，广泛传播的原因。薛瑞生在《乐章集校注》(增订本)前言中对此有精辟论述，他批评由宋迄清，词家对柳永词多病其俗而赞其雅是传统偏见，更对病其俗而无视其雅，赞其雅而无视其俗的两种极端，认为是“直置事实于不顾”。他说:“雅俗本为二途，雅者凝重蕴藉，俗者浅近清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未可轩轾。宜在雅不厌俗，俗不伤雅，方为神品。故大家多二者兼之。……《乐章集》中那些成功之作，多是以俗为骨，以雅为神之作。”
   薛瑞生也批评了柳永在雅俗问题上所出现的偏差。他说:“柳词以俗为成名之阶梯，亦以俗为败名之陷阱。从俗，他胜利了，媚俗，他又失败了;媚俗到了极点，就成为庸俗、卑俗，乃至淫亵。”“柳永也追求雅，希望得到上流社会的承认，但这些词多为皇家词，投献词，往往刻意求雅，拒俗太甚，成了典故的堆砌，腻得化不开，不惟寡味，且令人生厌。”写作诗词，把握雅俗之分寸，当以此为训诫。


            2018年9月14日一9月17日

凌云清风

     柳永有大量半雅半俗的词，他的一些名作，大都俗中有雅，俗不伤雅，雅不避俗，雅俗杂陈。这也是他的词能够雅俗共赏，广泛传播的原因。

凌云清风

    柳永词的主要成就还是在那些半雅半俗的词，如《雨霖铃》丶《八声甘州》、《望海潮》等。

张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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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他的一些名作，大都俗中有雅，俗不伤雅，雅不避俗，雅俗杂陈。

张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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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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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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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居士

雅俗，是词的格调、风味上的问题。

古渡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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