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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层结构分析——韦应物之《滁州西涧》
内容关系反映了作者对于世界的思考把握，以及由此形成的整体构思；是决定文学作品意义生成的深层结构。对它的分析可以帮助我们获得对于作品的更为深入的理解。下面以韦应物的《滁州西涧》为例作一点具体说明。
原诗：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关于作者及写作背景就不介绍了，直接看文本。 文本描绘的是滁州西涧春天里的景象。 作者摄取了两幅不同的画面来表现这种景象。但都由主体及其环境构成。 前一幅画面的主体是“幽草”。从方位关系上看，是以幽草为中心自下而上展开描述的。“涧边”是人迹罕至之处，涧上“深树”荫蔽，黄鹂的鸣叫有“鸟鸣山更幽”的效果。“幽草”得生幽处，可谓“得其所哉”。 后一幅画面的主体是“舟”。从因果关系上看，整日载人不得自由的“舟”，此时能得以自在地“自横”，是因为“野渡无人”；而“野渡”之所以“无人”，则是因为“春潮带雨晚来急”：向晚风狂雨骤，涧水大涨，连船夫也舍船而去了。 环境与主体的关系，或相合或相违。“幽草”得生幽处是相合，横舟“无人”是相合。一个得其所，一个得其时。但于“幽草”相合的处境，于“舟”却是相违的。因为黄鹂鸣叫的晴和天气，正是游人如织，渡口繁忙的时段，“舟”如有觉，怕要身心疲惫了。反过来，于“舟”相宜的处境，于“幽草”也是不相宜的。风雨大作，涧水汹涌，是喧闹的，是狂肆的；这与“幽草”娴静慎独的本性相违，更会危及“幽草”的生存（生于涧边恐遭水淹）。 一个“怜”字则包含了对这两种境况的关注。“怜”，既是对“草”得其所、“舟”得其时的窃喜，也是对时或有违其“草”、境或有违其“舟”的窃忧。因为是“窃”，所以是“独”。 由以上主体与环境的关系，可以生出如下的意义并得到相应的启示： 一、“自在”是物性与环境的契合。“舟”之向往是不受拘束，自在逍遥。而“春潮带雨晚来急”的无人条件，使它摆脱了被人驾驭乘坐的处境，得以随波摇荡“自横”，这就是一种自在的境界。 启示：自在的境界是一种高度和谐的境界，也就是一种最佳的境界。从主体的角度看，要无违我心，即不要违背、压抑了自己的真性。“幽草”的本性是幽独，就该远离尘嚣静处林下，不慕牡丹富贵，乐与山花为伍。“舟”的性情是自由无拘，那么，在“春潮带雨晚来急”的情势下，若还不抓住机会，获得切盼的“自在”又更待何时呢？就该把那份洒脱尽情地抒发出来，最好能借风浪之力挣脱缆绳而去，“纵一苇之所如”而“任意东西”，那就是生命的极致了。 二、“自在”虽一，却也有别。“幽草”之“自在”与“舟”之“自在”，无论从物性与条件来说都是不尽相同的，因而呈现的状态就大相径庭了：一个在“深树”下幽独自处静若处子，一个在风浪中摇荡“自横”动如狂夫；一个是婉约派，一个是豪放派。但无论动、静，都有相通的一点，就是“无人”，即不受“人”的干扰束缚，保有充分的主体性。 启示：保有自主。无论哪种“自在”，不受干扰，没有束缚，才是得以实现的必要前提。从这个意义上讲，宰相不如乞丐。因为宰相权势再大，毕竟是一人奴才；乞丐地位再低，却是自己的主人。另外，还须注意，天地和而不同，珍视自己的“自在”，也尊重人家的“自在”。如此则各有“自在”。 三、能否“自在”在于自然。这里有两层意思。一是要获得“自在”的境界就得顺应自然的本性契合自然的环境，做到自然而然。二是说这种境界的获得最终也是取决于自然。就“幽草”而言，天地生我，为草为木，性幽性明，不由自己做主；而风有东西南北，地有高下肥瘠，境有热闹冷静，一粒草在的种子，能知道风往哪边吹？能选择生在何处？所以“幽草”得生幽处而获得“自在”，实在是一种幸运（所谓“可遇而不可求”者）。既是幸运，就没有普遍与永恒，一旦“春潮带雨晚来急”，危殆便不期而至了。 这种危殆却又是“舟”之福音，使它卸去疲累一身轻松，回复“舟”之灵性。当它沐浴风雨在浪峰波谷尽兴摇荡任意“自横”的时候，那是何等美妙的体验啊！但反过来看，生木在山，行舟凭水，造船者人，与“幽草”一样，从根本上来说，也都一点不由自己做主，又何况阴晴风雨潮起潮落呢？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是一种“被生”“被置”的状态。不过这种状态毕竟是一种最合自然的（顺乎自然赋予的本性契合自然赐予的环境）也就是最佳的状态（许多人没能认识到），因为无常，也就更显珍贵了，所以诗歌才以“独怜”冠首。 启示：尽己乐天。虽然从根本上来说，世界或许是悲剧性的，但就某一局部来说，有可能是喜剧性的。作为主体，又何不在乐天知命的基础上尽心而为，以呈现出最好的生命状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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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27 14: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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