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前篇)当童年时光随着涔河东去,最终汇入太平洋的时候,堰垱昔日的辉煌和风采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荡然无存。前者,自然规律,后者,规律不自然。
堰垱养育了我26年,我再也不好意思让其养育下去。为了自己的脸面,为了报效堰垱,我不得不向堰垱、向涔河一一深鞠三躬,义无反顾地走到了浩瀚而清澈的沅水边。虽然弹指间30年过去了,但那张比今天博士文凭还值钱的大专文凭和从政20多年的得意,却改变不了我农民的本性,堰垱让我魂牵梦绕。然而,浮躁和忙碌,回家的路每年也只走一两次,且行色匆匆。6年前,富裕了的乡亲们进了城,闲聊中得知村里村外都种上了棉花。我想也是嘛,种植权是农民的,种棉比稻合算,当然乐而为之。是两年前的一次返乡,让我恍然大悟,增添几许迷惘和伤感。 这,应当感谢老望和茂华叔。
落花时节好还乡。 腊月初二,茂华叔收儿媳,我居然回去了。以往,家乡诸如此类活动我都只打个电话搭个人情,无论是姐姐们的生日,还是侄女结婚。可这次一反常态,竟毅然决然地前往吃酒,并前所未有的住下了,还住了两晚。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要游山玩水去,去拜访那堰,那垱,那渠,那河…… 想当初,我们大队党支部一班人,风华正茂,血性方刚,身先士卒,披星戴月,组织和带领1000多社员战天斗地,何等壮观,何等豪迈。冬修时节,壮劳力们远征县、乡水利工程,捷报频传,年年夺冠;后方又何曾示弱?老弱妇幼见缝插针,不仅修整扩容堰垱,而且还先后修起了两条水渠,引进石公桥水库和山门水库之水,保证了1400多亩双季稻水旱无忧,年年丰收。
老望,这位时任支部委员、十二生产队的指导员,以后担任支部书记10多年,也是我家乡的挚友,他陪我一路走去。他依然那样热情豪爽,纯粹就是一名活脱脱的资深导游,指指点点,滔滔不绝,赞赏中显埋怨,追忆里现伤感。我满腔兴奋,一路的惊叹,一路的感慨。昔日田间宽阔硬实的田埂早已成为历史,我一不留意踏空一脚,掉在田里, 踩着几根油菜苗。放眼望去,哎呀!一丘接一丘的油菜苗子。 “绿肥呢?怎么不见红花草子?”我惊呼道。 “还种什么绿肥呢!种了也白种!”老望不经意地回答我。 “没有绿肥,怎么插早稻?”我急切地问。 “连一季稻都插不了,还插什么早稻哟!只能种棉花叻!”听得出,他的回答轻松中凸显大半伤感。 老望见我迷惘,“老伙计,没有水,怎么插水稻呀!” “过去都是稻田,怎么会没水?” “30年没修整,30年没挑泥巴了,堰垱淤塞了,哪里有水哟!你看吧!”
眼前就是胡子堰。革命草顽强地显示着它的革命精神,从周岸干涸处盘踞下去,经过浅滩直到堰中那一片浅水。不知名的树枝、柴草和废弃物间杂其中,两条小狗在干滩上嬉戏,一群母鸡争相觅食。我一个小石子扔过去,刹那翻起浑浊的水花。这几乎就是一口干涸的堰。此刻一种莫名的思绪油然而生。胡子堰是鸡公冲的当家堰,面积两千多平方米,容积6000多立方米,千百年来默默无闻地保证着60多亩稻田水旱无忧。 “80年代初土地承包后,劳动力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来……。全村大小100多口堰垱都基本上和它差不多,许多都可以改成田了!”老望解释着。 “石公水库、山门水库的水呢?”
“唉!渠道断裂,杂草丛生,泥砂淤塞,10年前就引不进水了!” 接下来寻踪的结果完全证实老望的话。 从1958年开始,人们浴血奋战一年之久,并付出生命代价,在我村筑造起石公桥水库。它是澧县最大的小Ⅱ型水库,也是我村最大的垱,库容近500多万立方米,灌溉着1万多亩农田。每当干旱的时候,清悠悠的库水从灌渠里哗哗地流进我村1000多亩稻田。 山门水库是从太青发源的,石公水库是它藤上最末的一个瓜。从1976年冬开始,我们从山门水库干渠沿驮背岭至一生产队,开挖修筑了一条渠道,不仅解决了水田供水不足的问题,而且让沿线几百亩旱地也可随时灌溉。 悲哉!任其断裂,任其淤塞,任其干旱?……我不能简单地说今胜昔或今不如昔。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万事古难全。也无须把酒问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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