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黄牯其人（（平头系列13）

张新泉

磨黄牯，按这里的读法，黄字要读成王字，要读成磨王牯。写出来，又只能是磨黄牯。我接触过一个叫磨黄牯的人。
       磨黄牯是下放年代的朋友，他的特点是嘴巴肯讲。
       磨黄牯看了很多武侠小说，要和人分享，就有讲的；
       磨黄牯爱和人抬杠，你说是那样，他要说成这样，也有很多讲的。
       高兴的时候，嘻嘻哈哈地讲。斗气的时候，变脸失色地讲。都是熟人，毫无顾忌地讲。来了生人，不露声色地讲。都是男客，有鄙话讲。劳累的时候，有大话（牛皮）讲，休息的时候，有笑话讲。
        有个社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 磨黄牯却玩笑着这样说： 大海航行要掌稍，干革命靠老毛。意思一样，话语过火不严肃，有点接近政治玩笑了。
       他好像严肃不了。没有关系，天天劳动，相处的都是平头，口无遮拦也在群体的保护中，没有因此而挨批。都知道他是那么一个个性，没有谁和他较真过不去。都是贫下中农，不抓辫子。口无遮拦去搞笑，就好像是大家的一个醒闷虫儿。还需要这么一个开玩笑的主，繁重的劳动下，一经笑话调剂，就变得轻松了。
       队里抗美援朝的老兵老李，大他二十岁，他没大没小玩笑照开。抗美援朝的老兵也想开他的玩笑，看见他有事无事戴一副墨镜，显得十分滑稽可笑，就给他取了一个诨名：磨黄牯。
        这一喊都觉得再准确不过，从此就取代了他真正的名字。
        磨黄牯的意思是榨房里拉碾槽的牛，有水牛有黄牛。为了走圆圈拉碾的时候让事情顺利，一定给牛眼上戴上罩子，不见光，它就以为是个直路不停走。磨黄牯戴个墨镜，虽然清晰看见路面，这名字与他也十分形象化了。
       戴墨镜的，七十年代工农兵学商各个行业，绝对少见，只有在很少的电影里看见特务有这样的打扮。
         这时候戴墨镜的，大队、公社……只有磨黄牯一个。为什么戴，不分阴晴，戴得好没道理。阴天不需要遮阳，晴天也不怕光。贫下中农劳动者，有谁怕鸡巴光来刺激眼睛呢。他血气方刚，就更加不怕了。所以戴墨镜纯粹是吃牛鸡巴摞酱油，讲苏格（多此一举）。
       这活宝也似的醒闷虫儿，照理应该家庭幸福、前程无量。可是大出意外。
        （离开队里二十年）九四年的一天，他骑车百里，上午到了我家。我们交谈中他说他堂客跑了好几年了。
        问他，是不是离婚。
       不是。好像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相当惊奇，他不说原因我也不好问他究竟为什么，讲了几分钟，他要到常德找他儿去。我交代了堂客一声，给他打伴去。骑了张自行车跟他车后。
        他到我家已骑行百里，这时还是毫无倦意，踩得风快。四十几了，还如当年，力大如牛，我赶得相当吃力。
        到了常德东门一家蓝镜玻璃店，找到了二十几岁儿子，避开我，他是找儿子要钱的。儿子并不热情，不给他钱，也不留老子吃中饭。看无结果，他也不吵不闹不纠缠，骑车转程到我家。留他吃中饭，硬不干，好说歹说才吃。知道他喜欢看书，问现在还看不看。他说看，问我有不有武侠的，我就拿了一套金庸的《碧血剑》给他。他当天走了，这一去一来260里可能于他不难。
       后来队里另外一个伙计来，终于明白了，原来 磨黄牯迷上了打牌，二十年来没有攒下一分钱，钱都输光了。他的劳动所得，都填那个无底洞去了。堂客多次劝告无效，恨不过，趁他打牌之际，已于6年前悄然跑了，到一个城市谋生去了。堂客走后，他事情还是搞，毕竟要吃饭。双抢的时候，只要他空着，谁喊到他，就给谁帮工，不计较给不给钱，给多少钱，义气。但是，有钱到手，就加入牌桌去了。靠数输得血本无归。儿子不给钱就是不给他赌资，知道钱到他手里就麻烦，就见鬼。
       以前出集体工，磨黄牯没有这样的事情，人人三百六十天劳动，哪个去打牌。有人违反，发现苗头，生产队队委会大队党支部就会批得他狗血淋头。一旦放开，你放一尺，他松一丈。让少数人富起来的时候、干部带头致富的时候，政治工作是不能放松的，等于是个争夺战阵地。毛主席怎么说来着，无产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就必然会去占领。毛主席的教导，我们是不是听了呢？需要拯救的“磨黄牯”，可多啊。

      

张汉平

佳帖！点赞！

张汉平

有个社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 磨黄牯却玩笑着这样说： 大海航行要掌稍，干革命靠老毛。意思一样，话语过火不严肃，有点接近政治玩笑了。

老涵

人物的语言，动作描写很细腻，磨黄牯的性格特征充分展现出来了。最后一句有意思。也是社会现象。

老涵

拜读佳作，欣赏点赞！

寒儒

  磨黄牯倒像是一种鱼。

寒儒

打牌终究不是好事。

贺大孝

欣赏点赞！

楚薏儿

生动，精彩。

张新泉

张汉平 发表于 2019-6-9 08:01
佳帖！点赞！

感谢老师点赞拙作、支持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