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3”，忆起那儿时的纳凉夜话

张超球

               “8.13”，忆起那儿时的纳凉夜话


    “8.13”，又来临了！历史上那一年的这天，发生重大事件后，从此便成为了一个很不寻常的日子！
    八十多年前，日寇大举侵华。在制造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之前，日军在“卢沟桥事变”后不久，又在8月13日这天，突然对上海军民发动了震惊中外的“8.13”炮击屠杀案！今天，无论是看《沙家浜》的京剧，还是吟唱《沙家浜》中沙奶奶那脍炙人口的著名唱段，即“‘八一三’，日寇在上海打了仗，江南国土遭沦亡，尸骨成堆鲜血淌，满目焦土遍地火光……”，这，总是让人怒发冲冠，油然浮现日军野蛮屠城我常德、残害我常德无辜百姓的残暴罪行。
    这，不仅因此让我想到了抗日影片之一的、再现常德孤城阻击战的《喋血孤城》，还促使我忆起了六十五年前，那个夏天自己亲历的一次纳凉夜话。
   
    五岁时，即解放后第六年，一个纳凉之夜，偶然听到人们谈论鬼子侵害罪恶后，令我愤恨至极。至今想起，仍记忆犹新。
    我清楚地记得，那年夏天一个傍黑之际，父亲照例从屋里，搬出一架泛红的旧竹凉床，放到堂屋前禾场中间，与同住一屋的湘哥一家三架竹凉床并排摆着。随后，父亲在竹凉床的一头，也燃了一堆渣木渣草。听母亲讲，这堆东西点燃后产生的烟雾，能驱赶蚊子。洗完澡的我，立即爬到了这竹凉床上。随即，大我九岁的姐姐也坐了上来。她把弟弟放倒在我身边后，便用扇子不停地为我们煽风、赶蚊子。享受着姐姐煽的凉风，舒适的我，开始还在看天上眨眼的星星，随后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大人们的一阵对话声惊醒了。只听他们正谈论着什么。
    我仔细一听，原来他们正诉说着我还从没听过的“故事”。这便是，1943年那年，为躲避鬼子残害，人们逃难的悲痛往事——   


    我侧耳细听时，只听湘哥问我道：“幺叔，去年(即1954年)涨大水、遭冰冻，今年热天怎么这么热呢？”这让我叫湘哥的，人虽７０岁了，还称我父为幺叔，是何缘故？原来，他是我父还没出五服的远房侄儿。他家属大房，我家属幺房。他虽年长我65岁，可我们是兄弟辈份，因此我称他为湘哥。
    我父答：“可能是气候反常、天大旱的原因吧！”
    “天这么热，让人太受不了了！还好，这比十二年前跑日军(“跑”，躲避之意)时强多了！”湘哥感慨道。
    “嗨呀，一提起跑日军，我就会骇死，会害死，会忧死！”这是竹仙嫂的声音。她是湘哥的儿媳，年纪与我母亲差不多。她小我一辈。碍着她年龄太大，所以母亲要我叫她嫂子。随后只听她唉声叹气道：“当时，听四散奔逃来的人讲，鬼子占了常德后，正往我们这边追来。听这一说，吓得我的腿就软了！”
    “幺爷，您看，听说鬼子追过来后，她（指竹仙嫂）竟吓得一屁股瘫坐在房里地上，不晓得牵几个伢儿快些去逃难。我和我爹见这势头，也慌了手脚，只得胡乱包了点吃的东西，把两个伢儿放进箩筐，挑了就跑。”随后便听得一声长长地叹息。我知道，这是竹仙嫂的丈夫在说话。虽然，他比我父年纪还大，可他属于小我一辈的，我就只能依他的名字，叫他群圣哥了。
    “幺奶，您不知道，这跑日本，比死还难受呢！”竹仙嫂边拍打着扇子，边继续对我母亲诉说道，“我们一家人，跑出去两三天后，累得只想死了算了，也差点饿死了！我们跟着逃难的人群，被鬼子飞机赶得像没头的苍蝇，东藏西躲，天天乱跑。口干了，就到堰塘里捧几口水喝；饿了呢？就没办法了！最难受的是，听说鬼子去另外的地方后，我们返回时，我家三个大人，一个个饿得有气无力的，腿都提不起来，也迈不动步了。真是生不如死啊。最后不知是怎么拖着病体，才回来的呢！”
    “跑日本的那种感受，实在太让人心惊肉跳了！我不敢去想它！”我母亲回应道。
    “唉呀，一想起那逃难的日子，我就打冷颤，当时就不想再活了！”这是湘哥在说话，“那时跑出家门时，包的一点吃的东西，都给两个孙吃了。我们几天没吃一点什么，那个肚子呀，饿得一阵阵地痛；身上呢，直冒冷汗，头也发晕。要不是他夫妇俩一再劝我、扶我，我当时就想让鬼子的飞机炸死算了，免得活受罪！”随后，便听见老人家有呜咽的声音。
    一时间，纳凉场上，除了人们煽扇子的声音外，再也听不到其它声响了。此时的一切，都归入短时的沉寂。
    好一会儿后，只听我母亲长叹一声道：“只要一想到跑日本的事，就好像在做噩梦。那时，我们那里离常德城只有二三十里路。鬼子破城后，在那里烧了三天三夜。当时我们晚上跑出来，悄悄乘凉时，还见常德方向的夜空，烧红了半边天！后来我们抱着孩子躲鬼子时，听从常德方向逃难出来的人讲，城里已被烧成一片瓦砾、焦土，战死的中国军人、被鬼子飞机轰炸的城里人，成千上万的，都被烧成了焦炭一样。好凄惨、好造孽的！后来听说，鬼子去另外地方了。还听一些当官的讲，我们之所以被鬼子飞机追得到处跑，主要是吃亏那些汉奸。他们在地面上给日本飞机作标记发信号，害得我们逃难的人一堆堆地被炸死。”停了一会儿，又听母亲感叹道：“我想，我们中国当时被日本人打败，除了旧政府抗战不力外，就是吃亏那些汉奸、土匪和抢犯。他们都是些像鬼子一样可恶的东西！”
    “幺奶，您不知道，还没看到吧？我们这里逃难时，每天也有不少的人被炸死、被饿死的倒在路边，没人收尸呢！骇死人了！”竹仙嫂接话了，“当时见到的这些场景啦，一到晚上就让人做噩梦。太怕人了！”
    竹仙嫂的话音刚落，随着几声“啪啪”作响的扇子拍打声，父亲开腔了。只听他道：“湘哥，你还记得吗？我是抗战爆发后，被抓壮丁走的吧！”
    湘哥道：“记得记得。听说您去茅草街集市时，被保甲长派的乡丁们抓走的。那时您家还借居在上边老屋那里。您的娘，就是我那幺奶奶，得知您被抓走后，没命地哭，到处求人救您。当时幺奶奶那样子，实在太可怜了！可这，又叫我们帮得上什么忙呢？！”
    父亲接着道：“我从这里被抓走没多久，就随军队开到了上海，参加了‘淞沪抗战’。当时那个日军，凭着它飞机大炮多，对我们中国军队，总是不停地狂轰。对我们中国人，非常凶狠、非常残忍。你们听说过南京惨案吗？３０万无辜的老百姓呀，还有被俘的中国军人，就被鬼子全部残害、活埋了！这真是，太骇人听闻了！”
    “晓得晓得。就是听说了南京惨案这惊心动魄的事后，所以鬼子军机轰炸常德时，我们这里的人，才吓得一个个到处跑日本啊！”群圣哥叹息道。
    “当时，我们开到上海打鬼子前，听说穿着草鞋、走了几个月路，从广西赶来的一个军、几万人，上阵只一天，就大半战死了。我们这个团一千多人，还只打后卫，一个多钟头，就战死多半。当另一支军队赶来救援时，我们才有幸撤出来。要不，我也活不到今天！更不能与我哥哥一起，在解放前一年，凑合起来，买你湘哥堂弟这间屋子了！”停顿了一下，父亲叹了口气，继续道，“抗战头几年，我们打不赢鬼子，除了武器不如人、训练不如人外，我看主要原因在于，旧政府军队里，长官太腐败。他们不是贪污我们的军饷，就是克扣我们的伙食，还动不动就耍军阀作风、打骂士兵。上战场后，有血性的长官往前冲，我们就不怕死，跟着不要命地打冲锋。而半数当官的就不行啦。听到鬼子的枪炮一响，一些当官的，就缩着头，用枪顶着当兵的，给他挡子弹。你看，这怎么打得过日本人呢！后来，鬼子投降后，旧政府跟毛主席的队伍打，几百万军队，大都是美国装备的优良武器，却败给了弱势的解放军。你看这个旧政府他们，是不是腐败得太无用了！”
    “幺爷，解放前那些在地方当官的，除了无能外，也是一样的腐败！这些，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群圣哥插起话来，“您被抓壮丁走的第二年，我也被抓了。好在我家老爷子拉钱借粮卖了，加上准备置房的钱，才把我赎出来。要不，我们做吃做吃几十年，一家九口，还只老住在这仅有的两间旧屋里呢？”
    “现在看来，旧政府不败，谁败呀！他们不被赶走，那我们今天就糟了！”停了一会，父亲感慨道：“幸好，我解放前一年以请假名义，回家来了。要不也没人了！现在可好了。毛主席来了，国内不打仗了，汉奸、土匪、抢犯这些坏东西没有了，我们都有田地种了，日子肯定慢慢就会好起来的了！”
    听完我父亲的感慨，湘哥一家大人，都表示了赞同的看法。他们还说，只要不再发生“跑日本”的事，不打仗，把田地种好，我们这些老百姓还是过得去了！
    随后，大人们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一些农田农活、人情世故等的话题。见没了故事的对话，我也就没兴趣认真听下去了。


    在我听大人们对话时，之所以没有听到我姐姐，还有群圣哥家的开成、辅成、美莲等几个快成年的半大人插话，是因为，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大人之间说话时，孩子是不能插嘴的。要不，我当时就会发问了：什么是“跑日本”呀？旧政府又是什么呀？
    仰躺在竹凉床上的我，仍然两眼静静地望着那闪闪烁烁的满天繁星，身上仍享受着父母给煽的凉飕飕的风。
    想着大人们刚才说的“故事”，我虽闻所未闻，也不甚清楚明了，但觉十分好奇；虽不懂“跑日本”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虽不知“日本鬼子”为何物，但感觉那就如恶鬼一样令人可怕、可恨，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不懂旧政府是谁，毛主席是何方神圣，但知道一方是不行的，一方是好的。尽管当时不理解大人们的心思，但对他们的好恶善感、喜怒哀乐还是感知得清楚的。我记得当时自己还庆幸：幸好我出生在现在，要不“跑日本”怎么得了！
    后来，随着自己一天天长大，特别是上小学二年级后，才慢慢明白这“跑日本”之类的涵义；也才体味出这纳凉之夜，大人们对话中所表露出的各自的真情实感。
    这纳凉之夜，无意中听到的大人们对话出的“故事”，让我印象太深、没齿难忘了。


    这纳凉之夜听到的“夜话”，让我这个还未上学、才五岁的小人儿，感触实在是太深太深了＿＿
它让我第一次听到：日本鬼子带给中国人的灾难，实在太巨大、太灭绝人性了！
    它让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听到，大人们对侵略者的罪行，深恶痛绝极了！
    它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大人们对旧政府的腐败无能，是怎样的唾弃；对毛主席建立的新中国，是怎样的热爱、珍惜！  
    它让我第一次受到了最形象的爱国主义教育，最深刻的热爱毛主席的教育！  
    它让我第一次直接的、实实在在地体味到，翻身农民对建国初期贫困生活的体谅、理解与展望，是入情入理的！
    它让我第一次烙下了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这一坚定的信念！
    如今，国耻已殇，其辱难忘。有道是，历史是不能忘记的。尤其是这有关日本鬼子侵华及其“8.13”的罪恶历史、屠城常德与残害无辜老百姓的罪行，更是不能忘记的！
    我是永远记得，这纳凉之夜发生的“夜话”的。
   

兵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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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如今，国耻已殇，其辱难忘。有道是，历史是不能忘记的。尤其是这有关日本鬼子侵华及其“8.13”的罪恶历史、屠城常德与残害无辜老百姓的罪行，更是不能忘记的！

陈爱玉

               拜读美文，文章以讲故事的形式，夹叙夹议，穿插进行，揭露小日本的滔天罪行！
               白话文，接地气，故事生动，教育很深。给您点赞！

张超球

陈爱玉 发表于 2020-8-12 17:14
拜读美文，文章以讲故事的形式，夹叙夹议，穿插进行，揭露小日本的滔天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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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球

兵兵 发表于 2020-8-12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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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球

陈爱玉 发表于 2020-8-12 17:03
如今，国耻已殇，其辱难忘。有道是，历史是不能忘记的。尤其是这有关日本鬼子侵华及其“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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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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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球

史开均 发表于 2020-8-12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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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球

      如今，国耻已殇，其辱难忘。有道是，历史是不能忘记的。尤其是这有关日本鬼子侵华及其“8.13”的罪恶历史、屠城常德与残害无辜老百姓的罪行，更是不能忘记的！
     我是永远记得，这纳凉之夜发生的“夜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