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 日 闹 市 荣 家 河(2)
文/罗宏福 (作者系国家财政部原副司长、中国会计学会全国供销合作社分会会长)
澧县人的语言,属于北方语系,除土话方言以外,比较好懂。据语言学分类,湖南省的常德地区、湘西自治州、乃至湖北省(咸宁地区除外),四川、重庆、云南、贵州等地的语言,均属于北方语系。标准的澧县话在城关镇周围的澧阳、澧东、澧西澧南等,口音亦是标准的。 但澧县话前鼻音与后鼻音混淆,有一些字音区分不开,念起来是一个音,如:斌与兵、巾与京、林与灵、心与星、阴与英、兰与南、理与你、陈与成、申与声等等,我在北京已生活四十多年,有些字还是念不标准。 由于经济的缓慢发展,随着历史的推移,1949年解放前以至更早,有许多外来商品、技术以及新概念先后来到荣家河及澧县,逐步进入人们的生产、生活领域,但有些称谓起了变化,特别是冠以一个”洋”字的物品。 如:火柴——洋火,煤油——洋油,机制铁钉——洋钉,机动轮船——洋船,毛巾——洋绒手巾,外文——洋文,机制布疋——洋布,自行车——洋马马儿,布伞——洋伞,肥皂——夷子油,等等。解放以后,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初随着社会的进步,思想的解放,这些洋名、洋概念才逐渐消失。一曲”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的祖国颂歌,不知多少次把我带回家乡。家乡的水、家乡的船、家乡的语音、家乡的鼓点,无不使我提到就亲,做梦也甜。当然,家乡好,并非什么都好。那年年岁岁防汛抗洪也曾给荣家河人带来苦难和不便。荣家河小镇由于建在河堤之外,每年夏季澧水泛滥,洪水便淹没这个小集镇,威胁着街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但洪水淹没街道并不深,一般情况在一米左右,个别年份到大人的脖颈处,因为小集镇建在河堤外的高台子上,比河滩高出许多。每逢洪水进街,大人们忧心如焚,既要顾及财产房屋,又要确保人身安全。于是,有的上楼,有的上房顶,有的转移到河堤上等安全地方。孩子们却新鲜好玩,似乎迎来了久违的乐趣,有的拄着棍子沿街探水,有的在水中打闹嬉戏,有的捆扎简易木筏沿街划水。个别年份洪水推迟到来,孩子们甚至盼望感叹:“哎呀,怎么还不涨水呀!”新中国建立后,人民政府重视防汛抗洪,组织抗洪大军严防死守。荣家河虽然年年涨水,但是年年有惊无险。我的前辈们过去时常提及的是1935年(即中华民国二十四年)的大洪水。澧水上游因山洪暴发房倒屋塌,泅伏在房屋木架子上求生的灾民随洪水漂流经过荣家河时,纷纷向街民呼喊求救,街民们卧伏在房顶上只能与之问询对话,但自身难保,哪有救人之力?稍后,荣家河小镇下游百米处的河堤溃决(此后该地便叫“倒口”),澧水其他地方也多处决堤,澧阳平原一片汪洋。这一年的大洪水使我的外婆家遭到灭顶之灾,决堤的洪水咆哮着冲垮了外婆家的房屋(当然还有许多农民的住房),我的舅妈在危难中两手死死抓住一棚倒塌的房屋木架,用牙齿叼咬住她的两岁儿子(我的表兄)的后脖衣领,随波逐流,历尽艰险,九死一生,才被下游几十里外的百姓救起,捡回两条性命。从此以后,外婆家一贫如洗,只能搭建土坯茅草房居住,舅舅经常携儿带女外出乞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荣家河人世世代代就生活在这个哲理之中。1968年冬,上级决定将荣家河小镇上的全部街民(个别人除外)下放到澧西公社所属的农村生产队,从事农业生产,靠挣工分吃饭。历经几百年沧桑的荣家河小集镇,从此荡然无存。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散落在农村的原荣家河的街民们纷纷“返城”。大部分人在原来荣家河水码头的河堤内侧重建荣家河小镇,少部分人则另谋生路,迁往澧县城关镇或其他地方。荣家河小镇的沧桑巨变、兴衰哀荣,甚至“一举一动”,无不时时刻刻牵动我的心。那是我的祖居所在,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里有我的亲人,那里有我的街坊邻居,那里有我儿时的伙伴,那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荣家河水码头昔日的美景何在?那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的人群还有么?澧水河的号子还能听到否?毛吧、长吧、花吧、幺吧、狗吧、永吧,我儿时的伙伴们,你们如今在哪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在我那永存的记忆中去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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