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湾湖军垦忆（之二）：我们终于分配离校

听涛

      

       1967年10月，文革已经接近两年，虽然高考在1966年的高考开始推迟三个月变为无限期推迟，大学生的毕业分配工作也同时停止，已经到期的1966年、1967年两届毕业生与即将到期的1968年的毕业生都滞留学校。

        回想近一年，我懒得到外面串联，也懒得理起派系纷争，多半时间在用钢板刻写，虽然早就有指示“要节约闹革命”，但纸张绝对满足要求，我们那间宿舍成了油印室，从学校领取的一令一令的白纸在我手下变成八开纸被卡在油印机下，最终变成一本本歌曲集子，我的蜡纸刻写和油印技术就是那时候练就。刻过几本歌曲，谁要谁拿，不少同学还给外地的同学寄去。那时候各省市相继成立革委会，每诞生一个革委会，《人民日报》都要发表一篇社论，依稀记得的社论题目有甚《西南的惊雷》《东北的新曙光》《红日高照长白山》《万里长江展宏图》《井冈山红旗飘万代》《华北山河一片红》《辽阔中原唱凯歌》《天翻地覆慨而慷》《海河两岸尽朝晖》《芙蓉国里尽朝晖》《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等等，我不说你们也可以知道与之对应的省市。在革委会的成立大会上，都必有一封给党中央毛主席的致敬电，电文内容由各地笔杆子们长时间酝酿，集体创作，洋洋洒洒，长达半个版面，采用典型的文革文风，辞藻华丽，感情充沛，我和杨明经，王道生三人分工合作，将这些致敬电刻印了厚厚的一大本，同学们竞相索取，大有洛阳纸贵之状。

       那时候我熟练掌握了手推油印机的套色技术，以至于后来在学校教书时也用到。

        正是这样，在“复课闹革命”事实上已无法落这一现实面前，中央决定将滞留高校的学生按原定的毕业时间依次分批分配离校。

       1968年，已经推迟毕业一年半之久的六六届学生终于分配离校。

       1968年七月下旬，盛传我们即将分配，工资从七月份开始发放，到单位后领取，但此消息真假莫辨。八月中旬，终于下达了正式文件，证实七月传闻是真，而且立即执行。省毕业分配机构叫做 “ 四个面向办公室 ”，湖南省 “ 四个面向办公室 ” 给我们学校的方案是这样的：直接分到用人单位的名额约百分之十几，用人单位主要在自治州与黔阳地区，其余的全部到军垦农场去劳动锻炼。

       学校在不久前成立了“三结合”校革委会。接到文件，校革委会及时向我们进行了传达，并在没有组织任何考试的情况下给每人发了一本毕业证，全部毕业。至于在名额分配上，校革委会则采取了最简单的办法：将所有直接到用人单位的名额平均分到各班，各班自己落实。

       虽然经历了整整两年多的大运动，但此时同学们早已心平气和，在直接到单位的几个名额落实上没有一点争议，就照顾给了沅陵的姚文敏，花垣的李声誉和汉寿的武富枝（女，与军人已有婚约），复原军人大学生刘诗杰则高姿态的将名额与王文娟互换。去军垦农场的还有十八个男生与十个女生。走得仓促，合影也没有用拍一张，留下遗憾。

   

       在1968年8月20日，学校在32车队联系的数台顶上蒙有帆布的卡车已经早早停到了校门前，我们也提前吃了早餐登车。同学们将行李放在车厢内，当做座椅，车头上边有钢制框盘，三方有高约二十多公分的钢筋围栏。同车的胡新春问司机上面架棚牢不牢固，司机说“压两三百斤没事”，我见后面“人货混装 ”的卡车貨箱四面是一米多高的木板围栏，很闭塞，经司机同意，就邀胡一同坐到那上面。那个年代远没有现在这么强烈的安全意识和标准。当然，现在再也见不到五十多年前的驾驶室上方有钢盘的那种老式运输车了。

       尽管将去军垦农场劳动锻炼，毕竟即将领取七月份的工资了，加上那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大家非常兴奋，一路高歌，《马儿啊，你慢些走》，《我们走在大路上》，尤其是那首《铁道兵之歌》开头几句唱词 “背上了行装扛起了枪，雄壮的队伍浩浩荡荡，同志呀你要问我那里去呀，我们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 ” 与当时的心情非常吻合而被反复吟唱。我和胡新春在车顶前方，视野开阔，山清水秀，可饱眼福，但迎面风大，遮阳草帽戴不住，暴露在太阳底下，好在清风拂面，丝毫没感到晒人。学校至省城，那时的公路非常简陋，车速不快，已记不清在何处吃的午餐了，沿途还要在泸溪益阳长沙过轮渡，一千里路走了整整一天，到省分配办已经接近傍晚了。当分配办的工作人员给我们安排妥餐宿时，已经较晚了，好在他们告诉我们，说全省这次分配的学生很多，要我们安心住几天，省城好好逛逛，等候发放派遣单。

       晚上，感到额头很不舒服，继而感到焦疼，始知额头被太阳灼伤，几天后，和胡新春一样，额头竟然脱了一层皮！

       注：四个面向：面向工厂，面向农村，面向边疆，面向基层。

           “三结合”，军方代表，“亮相干部”，群众代表（包括教师和造反派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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