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铿《班婕妤怨》校注与解读

涔阳老客

班婕妤怨

柏梁新宠盛，长信昔恩倾。

谁谓诗书巧①，翻为歌舞轻。

花月分牕进②，苔草共阶生。

接泪衫前满③，单瞑梦里惊④。

可惜逢秋扇，何用合欢名。

[题解]
婕妤：或作倢伃，古代宫中女官名，汉武帝时置。其位相当于上卿，位比列侯。班婕妤，班固的祖姑，西汉女文学家，名字不详，工于诗赋。汉成帝刘骜时选入宫，初为少使，不久立为婕妤。后来成帝宠幸赵飞燕，班婕妤失宠，自请侍养皇太后于长信宫，后病逝。诗题《班婕妤》，原作《班婕妤怨》，题下注：一本无怨字。《班婕妤》为乐府古题，其题解曰：一曰《婕妤怨》。
[异文]
①谓，《乐府》《文苑英华》《古俪府》作为。诗书巧，《文苑英华》《古俪府》作诸人巧，《文苑英华》又注云：一作诗书重。②进，《本集》《六朝诗集》作近。③接，《艺文类聚》作忆，《文苑英华》作睫，又注：一作妾，一作忆。《乐府》作妾。④瞑，各书作眠。《古俪府》注：一作瞑，瞑与眠通。梦，《文苑英华》《古俪府》作魂，《文苑英华》注云：一作梦。
[校注]
1.柏梁：汉代柏梁台，汉武帝元鼎二年春筑，在长安城中北关内，以香柏为梁。武帝尝置酒其上，诏群臣和诗，能七言诗者乃得上。故后用为宫廷文人宴饮赋诗之典。此处代指皇帝。
2.长信：汉长信宫，为皇太后所居之处。班婕妤失宠后，自请侍养皇太后于长信宫。
3.诗书巧：指班婕妤工于诗赋。
4.歌舞轻：指汉成帝宠妃赵飞燕能作掌上舞。
5.花月分牕进：牕，窗的古字。分窗进，花影、月影透过窗格泻入房内。明陆时雍谓“花月分窗进”，思巧而幽。
6.接泪：接，连续意。如接响即连续不断的声响，接泪即接连不断的眼泪。
7.单瞑：瞑，闭目，与眠通。单瞑即独眠。此处若用独瞑，独为入声，则犯孤平，说明古人很早就注意避孤平。
8.秋扇、合欢：入秋合欢扇即被弃置不用。此处用班婕妤《团扇》诗意：“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解读]
此诗虽仍属五言古诗，但是各句均遵循了平仄交替的规则，有的上下句遵循了平仄互对的要求，除尾联外各联均对仗，然各联之间失粘，应是阴铿比较早期的作品，或成于梁代。诗从班婕妤失宠落笔，将柏梁台的新宠与长信宫的昔恩对举，颔联再次指出班婕妤工于诗赋敌不过赵飞燕舞姿曼妙，字里行间对班婕妤寄予莫大的同情。三、四两联形象地描写班婕妤独居的孤寂生活，“满”字写出无尽的悲伤，“惊”字透出长夜的难捱。尾联用典，何用二字抒发了一种愤懑的情愫，但是缺少余韵。
[译文]
柏梁台赵飞燕新宠正盛，长信宫班婕妤昔恩已倾。任诗赋文章再巧，怎敌得掌上舞轻？凌乱的花影月影正如那纷乱的思绪，阶前萋萋苔草犹似不绝如缕的愁情。连珠般的泪水湿透了胸前罗衫，孤独的梦境醒后犹自心惊。弃置的秋扇在箧中悲泣，当初何必以合欢为名？
[集评]
明钟惺《古诗归》卷一五：贵歌舞，贱诗书。“分窗进”妙于“共阶生”。从扇中生出，情澹得妙。
明陆时雍《古诗镜》卷二五：“花月分窗进”，思巧而幽。
清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卷二九收录此诗，末评曰：“花月分窗进”句新妍。

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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