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 境 与 词 心 一一秦观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5）

凌云清风

             词 境 与 词 心
         一一秦观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5）


    词境与词心，都是词评家评论秦观词时，说到的概念，二者关系紧密，我们放在一起来学习。
    王国维《人间词话》云：“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凄厉矣。” 从《人间词话》全文来理解，他这里提到的“词境”概念，简言之，当指词的意境或境界。详言之，当指词所呈现的一种风貌，弥漫于作品中的特定气氛，传达给读者的一种心理感受，是景物、场面、环境互相结合，构成特定的意境和情境之和。
    王国维说秦观词境开始是凄婉，后来变为了凄厉，说明其词境有一个变化的过程。我们用秦观三首不同时段和背景下写的词来看其词境的变化。


            望 海 潮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金谷俊游，铜驼巷陌，新晴细履平沙。长记误随车。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人家。
     西园夜饮鸣笳。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兰苑未空，行人渐老，重来是事堪嗟。烟暝酒旗斜。但倚楼极目，时见栖鸦。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该词系秦观于绍圣元年遭贬离京之际所作。是年朝局大变，哲宗亲政，旧党下台，新党再起。“东风暗换年华”，指政局变化。他通过对过去游览和宴会生活的回忆，表现出对京城生活的留恋，以旧游之乐，反衬今日之寥落。“暗随流水到天涯”，表达出无奈、失望和迷茫的情绪，词境是凄凉的，情境止于“是事堪嗟”。


           千 秋 岁


    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乱，莺声碎。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
    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绍圣元年三月，秦观外放杭州通判，相隔一月，又在途中贬处州（今浙江丽水），任监酒税微职。此词作于到达处州的第二年春天。通过暮春的景色和自身的变化，表达非常悲伤与失望的心情。虽然对过去的生活仍有一点念想，但“日边清梦断”，回到京城恢复供职的梦想恐怕难以实现了。一声“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词境已转为凄厉，情境达到“愁如海”的程度。


           踏 莎 行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绍圣三年，秦观从处州再贬郴州（今湖南郴县），并被削去所有官爵。此词作于抵达郴州的第二年春天。他对前途已经迷茫与绝望，“桃源望断无寻处”了。孤独地呆在馆舍，听着杜鹃在斜阳中哀鸣，有了人到暮年的感觉。一封封书信传来，没有一件好消息，积恨如砖石垒成的城墙那般沉重。他对着郴江发出究诘与呼号：郴江啊，你本来生活在自己的故土，究竟为了谁离乡背井，流下潇湘去呢？词境巳然非常凄苦，情境由嗟到愁，再由愁到恨了。
    秦观青年时自负盛气，后因科举受挫，屡遭弹劾与贬谪，易感，脆弱的心理基质表现出来，性格大变，低沉、悲观的情绪占了主导位置，与苏轼被贬后仍保持乐观豁达的心态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表现在词中就是一幅凄凉到凄厉，再到凄苦，甚而凄惨的境况。
    清代陈廷焯《白雨斋词话》云：“他人之词，词才也；少游，词心也。得之于内，不可以传。”为什么称秦观之词为“词心”呢？因为他写的是其独自的内心深处的最细微，最敏感的体验。这与他人之词以辞采、情事、甚至于学问、修养取胜，大为不同，也是秦观词能让读者产生共鸣，高出其他词人的地方。
    “词心”说最早见于清代况周颐的《蕙风词话》，他说：“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之外有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而能以吾言写吾心，即吾词也。”他的意思是，风雨江山本是无情的，而人是有情的，所以在听风雨览江山之时会触发情感，产生联想，必然有无法把控的人事和情绪，无法超越的现实和理想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春去秋来，时光易逝，你无能为力；风雨交加，江山动荡，你无法解脱；春花秋月，相思成疾，你无法排解等等，这就是“万不得已者”，而这些无法平伏的情感和思虑，就是作者写词的核心。说到底，“词心”就是词情，它是词与其他文体相区别的内核本质。
    词境与词心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词境没有词心，就没有灵魂与生气，而词心又必须通过词境来表现才有血有肉，鲜活灵动。秦观词最得词心，也即最有词情，最擅用词境表现词情，这就是他创作成功的核心与关键。


         2021年3月29日一3月30日

寒儒

您对秦观的词蛮有研究啊。

寒儒

词境与词心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词境没有词心，就没有灵魂与生气，

夏应运

拜读老师佳作，为您点赞！

夏应运

拜读老师佳作！好文章，为您点赞！

涔阳老客

    读秦观词读得很细

凌云清风

涔阳老客 发表于 2021-6-6 08:06
读秦观词读得很细

   谢谢涔阳老客老师的鼓励！

日月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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