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高家协 于 2022-4-18 09:18 编辑
遇仙楼下凝深情 罗安谋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一天，我正在水田里拖泥巴，生产队长远处叫我：“快点上来，有事找你。” 我心里一声格登；又要开我的批斗会了？急忙爬上田埂，来到队长面前。 他两眼望着远方，斜着身子对我说：“县文化馆要你去改文章，你马上去，改完了明天回来。” 兴奋细胞猛然间灌满了我的全身！我一溜烟地跑回家，拿了换洗衣服，又一溜烟地跑到车站，登上开往澧县县城的汽车。 好多年没来县城了，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文化馆。 文化馆就在遇仙楼下。遇仙楼是县城的古迹。虽多年未修破败不堪，但雄姿依然。 “你叫罗安谋吧？我姓高，文化馆创作员，抓业余作者的工作。”与我年龄相仿、个头相仿、文质彬彬的高创作员和我握手后自我介绍。 他热情的给我倒了一杯水，又把我引到他的房里，打来一盆水让我洗了把脸。 坐下后，他说：“我叫高家协。六十年代在湖南文学上读到了你发表的诗。当时我正在读书，想见你，没法见到，只把你的诗向同学们做了推荐，都说你是当时的澧县写诗第一人......知道你在文化革命中遭受了打击......没什么，含笑面对吧。这次县文化馆根据宣传部的精神，要编一本工农兵文艺。稿子倒是多，就是质量太差，所以请你来协助我修改......嗨呀老兄，请你来可不容易呢！你如果出身于贫下中农，早把你请来了。上个月我们就和你们的公社与大队联系，公社倒同意了，你们大队的地头蛇就是不松口！我不信邪，把你的情况和文化馆长说了，一齐向县委宣传部反映，宣传部出书心切，而你又是一个条件蛮特殊的人，便向武装部政委汇报。政委当年也读过你的诗，亲自给你们公社的武装部长打电话：一定要罗安谋来，谁不答应，我处分谁!”说完，高家协打了一长串的哈哈。 哦，难怪!生产队长通知我时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原来是武装部政委逼了他的宫！ 我说：“生产队长要我把稿子改好了明天就回去呢。” “管他个鸟，你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他了!”说罢，带我见了馆长，又给我安排了住宿，拿了几本书给我，叫我先休息一下，便出去了。 隔了一会儿，他给我送来了十块钱。说，就在文化馆吃饭，一天补助五毛钱伙食费，还给你一天八毛钱误工补贴，交队里记工分。你们一个劳动日只有四毛钱，生产队却得了八毛，他也划算。 第二天，我就和高家协一头扎进稿件的修改中去了。 稿子连续改了十多天。高家协不时地问起了我的情况，他早就知道我是因为有个国民党军官的父亲遭遇不平的，常常安慰我，总是说，这样的日子不会长的，你一定要挺住。千万别把文学创作丢了，练到你这个程度十分不易，以后一旦时机成熟，将会一发不可收。 每天，我和他一同起床，一起吃饭，一起工作。晚饭后，常和他围着遇仙楼转几个圈，或是和他相约去河边散步。我们的谈话范围十分广泛，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开心的笑。 说实话，高家协是我在文学创作的路上遇到的第一个知心的朋友。和他在一起，我把社会不公给我的阴影一下子全抛开了，他的一句句推心置腹语重心长的劝导，使我坚定了要为文学创作奋斗终身的决心。 稿子改好后，经过宣传部的审查，部长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当即就送到了印刷厂。我也准备回去了。高家协说:“且慢，我正和馆长商量一篇小说的创作。我特地向馆长说，罗安谋是最具实力的重点业余作者。馆长同意把你留下来。你就在文化馆多待些日子。农村里的活儿太累了，你就歇息几天，反正有误工补贴。” 恰在这天，生产队给文化馆打电话要我回去。接电话的是高家协，他在电话里和生产队长协商了一阵，见生产队长口气很硬，他来了一句更硬的:“你如果硬要罗安谋回去，自己去向武装部政委要人！”说罢，啪地一下挂了电话，笑着冲我做了个鬼脸。 生产队长果真没敢再骚扰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你在这样的人手下生活，真是太不幸了！” 在文化馆又轻松了十多天后，我才回去，临走，高家协特地买了几斤桔子，让我带给老婆和女儿。 隔了几个月，到了冬修水利的日子，文化馆又一个电话通知我。生产队长很不愿意让我走，但他害怕武装部政委。高家协笑着告诉我：“冬修水利要叫农民脱一层皮，趁着有创作任务的机会又让你休养生息一些日子。''他还告诉我，打算想办法把我长期留下，遇上招干的机会让我转干。 我在心里说，高家协，与你相识真是三生有幸啊！ 第二年，高家协抽出来参加县委工作队下乡蹲点了。有几次，文化馆又通知我去，我们大队问：“是不是一定要他去？”文化馆的同志说：“他能来我们当然欢迎......” 我们大队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音：不能来也无所谓。 我当然不能来文化馆了。 一天，高家协从驻点队回县城，顺便到了我家。当他发现了我贴在书桌上的“发奋”二字后，当他发现我为了防蚊而将双腿泡在水桶里后，一迭连声地说：“可敬！可佩！你比针刺股头悬梁更令人感动！——他们不受气啊，他们不必白天卖命啊！” 后来我当上了民办老师，高家协担任了文化局长，对我的友情一如既往。 尔后他因调任交通局长，自然和我的联系少了。但只要一见面，非拉着我边吃饭边聊一会儿天。 他退休后，发了几年余热，两年前住到了长沙他女儿家。我退休后也来长沙找了一份事。联系又多了起来。 今年，我的第一本小说散文集出版，第一本赠书就是给高家协。隔了一些日子，他打电话给我，说，我的书他读完了，总的感受是三个字：非常好！为我送来了一连串的祝贺。 我常想，我的几十年的生活长河里，假如没有遇仙楼下与高家协的相遇，没有高家协对我的关心与鼓励，我的文学创作极有可能卷不起激情的浪花。即使到了将近七十岁的今天，他还常常直言不讳地对我正在创作的作品指点迷津，他说：“我没有多少作品问世，但有你这位出类拔萃的老兄，使我脸上有光！” 他这是说哪里话来！我是因为有了遇仙楼下巧遇仙的机遇才会奋斗到今天啊！ 2011年 8月 于长沙
地址：湖南澧县小渡口镇北河街0503号
邮编：415518 电话：15273608147
（作者，系湖南作协会员） | 
发表于 2022-4-18 08:42:08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