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大多知道明代奸相魏忠贤，但很少有人知道因反对魏忠贤腐败而下狱的常德人唐绍尧。至于唐氏父子的忠烈，尤其是唐访弃官出家德山，唐諴隐居桃花源，就更鲜为人知了。明清交替鼎新之际，是英雄辈出的时代，唐访的父亲唐绍尧和两个哥哥至忠至孝，又成就了善德文化的一段佳话。
明嘉庆《常德府志》载： 唐绍尧，字二华，武陵人，天启壬戌（1622）进士，知高阳县。时珰宦魏忠贤擅权，高阳乃其汤沐邑，生祠极丽，日奏乐上事。绍尧下车，首禁止之。又珰冉世魁叔侄争产相屠，绍尧籍其家资，充军饷。忠贤积怒，逮绍尧于狱。
高阳县是宦官魏忠贤的家乡，地方官为他修建豪华的生祠，每天奏乐上食。唐绍尧在高阳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明令禁止，得罪了魏忠贤。不久宦官冉世魁叔侄因争夺财产而斗殴，绍尧又没收他们的家产以充军饷。魏忠贤趁机报复，以执法过严将唐绍尧入狱。 唐绍尧即便在狱中，也不屈不挠，上书向皇帝揭露魏忠贤 “蔽主听”、“误国事”和“僇群贤” 三大罪状。被激怒了的魏忠贤，非要治唐绍尧死罪不可。虽然首辅李国普力救幸免一死，但却被诬陷坐赃三万两，在牢狱折磨三年之久，崇祯皇帝继位后才出狱。后历官兵部武选郎、开封知府、广西平乐知府、广西布政司、贵州巡抚、户部右侍郎。后因足疾告归。临死，交待儿子们破家“勤王”，并且大呼“忠孝”二字，直到儿子们承诺后才咽气，谥号“文贞”。
有其父必有其子。唐绍尧的大儿子唐谊，字正之，父亲下狱后，刚十四岁的他，竟然背着刑具到京城要求替代父亲受刑。人们称赞他是大孝子。后跟随父亲到河南、陕西剿义军，有“佐治之功”。父亲去世后，他们兄弟继承父亲遗志，毅然起兵勤王。唐谊照护母亲即家小，守卫神龙关，被义军马蛟麟部包围袭击，全家不幸被俘。马勒令唐谊写信招降弟弟唐諴，但他愤然草就绝命词一首，大骂叛逆，被杀。 正在奉敕督五省义师的唐諴，得知哥哥唐谊被杀，母亲被俘入粤，被清军以母胁迫，号泣数日，叹息道：“赵苞何人，忍使母戕！”唐諴说我做不了赵苞，不能置母亲的生死不顾。于是上交印绶，自囚赎回母亲。赵苞，东汉辽西太守，派人迎接母亲和自己的妻儿，中途被鲜卑劫为人质，攻击郡城。赵苞不顾，敌破，但母亲和妻子却被杀。清军不仅没有难为唐諴，反而礼遇甚厚，请他到清廷任职。唐諴却不屈请死，被羁留粤西。
唐諴比唐谊小四岁，父亲被诬贪赃时，他只有十岁，毅然决然将家产变卖干净，奔走呼号于吴粤闽广之间，向本家和亲戚求助，期以求父早日解脱。同时，唐諴不废学业，乙亥（1635）选贡，壬午（1642）、癸亥（1643）乡试、会试连中举人、进士，“授中书舍人，历詹事府少詹，乞情终养，后尊父遗命，募兵勤王。”他先后收复郴州、沅州后，又奉命守桂林，进封文渊阁大学士，奉敕督五省义师，与何腾蛟相为犄角，驰援湘潭失败，奔端州以图收复。 清初，唐諴被释放回常德，秘书院学士胡统虞向朝廷推荐。唐諴作诗谢辞： 宁隐不授，隐居桃花源秦人山而终。
《德山志补》中，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和尚唐访，留下了《食苦和尚记》《双肩和尚传》《扫叶和尚叙》《双肩和尚疏引》和《结蒲团庵疏》五篇文章。唐访何人何苦？既然苦不堪言，又何必做那清苦和尚？清嘉庆《常德府志》，忠烈卷有唐访列传（传下附《食苦和尚记》全文）。 《食苦和尚记》1600多字，行文别致，叫苦乐苦。摘录几段，可窥见作者境遇和心迹：
与友人论成败事，及君父忧危，臣子僇辱，社稷丘墟，苍生茂草，如身值其时。周张四顾，如深堑大壑，如鼎锯交加，如中毒，如魇，以是益哭，声吞喉咽，以是哭不止也。”“渔舟不返，屈宋同归。和尚入名山，喜独游、夜游、雨游、雪游、雷游。石喜蠢，僧喜瘦。”“喜与古人遇，牵其裾，平丵反其狱，不受古人欺。喜说轶事，喜终日坐，喜荐茶，茶苦不可饮，即复别去。”“和尚早遭荼苦，十岁遭父冤。父绍尧，忤魏忠贤下大理狱，疏劾逆珰三大罪案存中，遭刖。已伸复蹶，今蹶已甚。 和尚早起，白饭二盅，苦茶十二碗，酒无算。诗或一首，或数首，或数十首，喜怒笑骂，忧悲醉梦，发狂无聊。高山大水，春雨夏云，奔雷走电，虫鸟花实相将，儿女往来，唱和无算。和尚自断三十二岁以后有庵足居，有饭足饱，有诗酒足乐。和尚有以自老矣！
在这几段文字里，食苦和尚叙述了他三十二年的坎坷经历，他因忧国忧民而痛苦，因父亲冤狱而痛苦，更因无力回天而痛苦，于是隐居德山，在夜晚、雨雪、雷电中独自游览其朴拙和清瘦，喜怒笑骂，忧悲醉梦，过着有庵足居、有饭足饱、有诗酒足乐的隐居生活。 唐访，字周之，号汲庵，唐绍尧三子，嘉庆《常德府志》载：“寄籍广西桂林，中崇祯壬午（1642）领解，巡按黄锡衮、吏部翟式稆见其五策，叹为奇才，谓海内仅见。特疏入告，授翰林院庶吉士，管制诰，备顾问。上《六代中兴法戒书》。奉敕入楚，联络勋镇何腾蛟等。父丧守制，遂痛苦祝发以终。”唐访于清顺治五年（1648），在德山隐居，筑庵礼佛，名“食苦庵”，自名“食苦和尚”。相传食苦庵成，四镇张公放生的鹿来到庵前，唐访很高兴，又将食苦庵称鹿庵。还有一个叫蒲团庵的名字。 唐访这位破格为庶吉士的奇才，刚值而立之年，正如日中天，为何出家当和尚甘愿受这般清苦？除《食苦和尚记》外，我们还可读读他的两首蒲团庵偈诗，再知端倪。
却笑从前呼食苦，安知食苦不犹甘。
原载《善德鉴》（2011年中国文联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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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5 07:37:22
发表于 2016-8-25 07:5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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