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运如斯（3）

张新泉

三、
        覃大个穷怕了。家里有几多需要改观的地方，要赶紧先办两件，添置一张床增加一间房。没有房和床，来客到了和他在厨房打地铺，成何体统。房两间，一间睡房，一间是放谷仓、打稻机、犁爬家什、箩筐、背篓、撮箕之类等一系列农具的地方。壁上挂着两把锄头，两把薅锄，两条钩索扁担，插着两把弯镰刀……厨房餐厅兼客厅衔接两房前面，一边是土灶，水缸，潲水缸，碗柜之类……一边是桌椅吃饭地方，自然是不够的。还有稻草盖顶的一个偏屋，放置了一些烧的柴草，尿桶，鸡笼，鸡笼上置鸡窝，猪楼厕所都在里头。小孩一步步大，马上要读书去，没有一个房间哪行。自己的开支可以节俭，可是需要的，有的方面是不能节俭的。如果不是计划生育罚去款子，或许不是问题。可是没有如果，这一步就要筹划马上去搞这些。

      他苦思冥想没有好的脱贫办法。叫花子给传来一丝可以扭转的信息时，好像来了一根救命稻草，志在必得就想抓住，而吃吃喝喝，就是他对老刷联络感情的办法。覃大个也知道吃吃喝喝解放前的劳动人民不搞，搞不起，是旧社会那些剥削者搞的。解放后，都听毛主席的，也没有大操大办习惯。他正人君子岂能这样，他耻于这样。可是这样的搞法正在城乡悄然兴起，现在八十年代的人，凭什么给你白帮忙呢。他把老刷看成大多数中的一个了。这天他把藏在谷仓的准备有了亲戚好友来吃的几样腊货拿出来，洗洗刷刷，剁剁砍砍，烹调煎炸，和堂客整了一上午。那个两斤多的野生水鱼，是早晨菜园里搞菜去，碰到隔壁队里过河去卖水鱼的杨歪嘴，记账从他提的网袋里三个中薅的一个。
      当时吃的时候，叫花子的高兴自不待言，老刷就吃得心情沉重了。他不想这样。如果这里有个馆，会自费去吃碗粉，不能让人如此破费。他有半个老八路作风，以前一些小说中看到的光辉形象现在还挥之不去，特别怕做出损害之事。至于帮忙，是不要回报的，心甘情愿帮一把，不是市场的等价交换。即使水都不喝一口，也要做，答应别个了，就努力促成。八字还没有一撇，还没有去贷款，现大洋还没有抓到覃大个手里，就先把覃大个的饮食办了一餐，很不好。一些人情世故，一些旧习惯，太根深蒂固。文革那么搞，反对大吃大喝，求新求正，运动一过去又抬头了。十多年来，报纸上广播里经常说着反对的话，实际中做的却又相反，而且还是基层头头带头搞的吃喝之风。
       老刷怕运动，怕找碴子的。运动来了，不整便罢，一整就有文章可做。这就是一个把柄，能整出很多问题。有时百口难辨，会变成老刷突然袭击搞敲诈，经济不清白。老刷事前丁点不知道覃大个有这一曲，有这隆重的一笔。不知者，不怪嘛。是覃大个有病乱投医无法之中找法的一个比较善意的舍“血本”袭击他。如果贷到钱，“血本”起用，如果没有贷到，可以说是鸡飞蛋打雪上加霜了，让人白吃了。
      老刷内心不愿意吃这样好的饮食，吃腥嘴巴麻烦，天天就想吃好的。人是很容易变质的，怎么执行毛主席说的反修防修呢？
               老刷的记忆中，吃这样好饮食，屈指可数，数次而已。自家过年，不曾这样“高级”过。第一次吃好的，倒是三年国民经济困难时期。十多岁，放寒假到父亲那里去，碰到单位过年集体食堂的年饭，办得顶呱呱。都于这年头亏了油水，碰到这难得一见的，人人吃得酣畅淋漓，心情愉快。那时还没有老刷这个绰号。刚好表弟（幺姨的儿）也在，吃了承受不住，下席后拉稀数次。这次留下深刻印象。再就是下放农村检茶籽去，由茶山那方接风的那餐，好得不得了，桌上十多样，荤素齐备，完全天然的，异香扑鼻，满口流油，和社员们吃得津津有味。那个丰盛至今难忘。吃得心花怒放，自然而然，没有心里障碍。参加工作后一次去日杂的选货会的中餐，好丰盛，好排场，觉得大可不必如此奢侈，如此笼络。虽然任何人都既来之则安之，吃了，心里是略有微词的。再就是覃大个这回了。吃得心情沉重，并不心安理得。吃一个穷人的，不等同于敲骨吸髓的地主资本家了吗，其心何忍？看样子，叫花子是吃得高兴的。老刷高兴不起来，也不好拒绝，几多勉为其难。弄起了，不吃又不像话。好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吃毕，三人出来。到南站时，叫花子说他就不陪了，老刷和覃大个让他自便回去做他自己的事，没有必要全程套着。老刷和覃大个到了信用社。
       信用社宋主任认得老刷，知道老刷为人。老刷担保，他放心。宋主任没有任何多余口头交代，干净利落拿出单据，就让覃大个办手续，非常自然而然。因为单据就是凭证，不必要的话语，宋主任一 一省略。
      宋主任指点覃大个怎么填写，覃大个像小学生做作业，一项项认真填，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哪年哪月哪日借贷，哪年哪月哪日归还，金额多少，大写小写……无不规规矩矩照填不误。签罢名，从衣袋里拿出章子，堕了红印泥，又哈了一口气，实实在在盖好。老刷拿起笔，毫不含糊在单据上签下他担保人的学名，脑壳里没有风险不风险。还暗自庆幸覃大个贷到了钱。事情已妥，马上覃大个要接那300元钱。10元的大票子，覃大个要数30下。不待过手，老刷就告辞走了。余下都是他们的事情了，与他无关了。
        从此如同陌路，不再会覃大个，会叫花子，各忙各的。单位分的任务，足够全力来办的。心里也怕见他们，如果再来突然袭击，吃吃喝喝，不好招架，吃得来不好，不吃得来也不好，不见面就没有这些似真似假的客气。只在心里祝福覃大个早日走出困境。
        一次过沅水去，走在路上，看见这里好不繁忙，心里为这地方的社会主义建设高兴。人码头河里有两条轮船打对河，左边的过去，右边的过来，互相来往着。货码头，老刷趁打对河的轮船没有靠岸，站在上下人的码头岸上看全景西洋镜，看到了那些拖煤的板车佬，在货码头实车上坡，空车落河。不宽的路面来来去去埋头拉车的骡子和人，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秩序井然，各走一边。人起坡后，就和板车会合一路了。走在车与车的间隔距离中的青年男子，走在路边的是老头老妈妇女儿童。都好像是严格训练了的军人，其实是自觉形成的习惯。刚好容纳两板车打对不发生摩擦窄狭的路面，没有任何不好情况发生。看见了覃大个和骡子埋头拉车其中，他释然了，放心了，装作没看见不打招呼悄然走了。15分钟一趟的船，他要上了，耽误，就要重等15分钟了。
       转眼一年过去，老刷忘记贷款的这件事了。或者脑壳里想当然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了。
            老刷忘记了，信用社的宋主任可没有忘记。这天，宋主任找来了……

老涵

老刷有面子，帮覃大个贷到款了。

陈爱玉

                 拜读佳作，欣赏点赞！

史开均

欣赏老师佳帖！为您点赞！

政协邱渭波

老刷的面子够大的，点赞。

张新泉

老涵 发表于 2022-8-5 10:46
老刷有面子，帮覃大个贷到款了。

感谢老师惠顾、精彩点评、临帖鼓励。

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22-8-5 10:51
拜读佳作，欣赏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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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史开均 发表于 2022-8-5 11:40
欣赏老师佳帖！为您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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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政协邱渭波 发表于 2022-8-5 17:44
老刷的面子够大的，点赞。

感谢老师惠顾、精彩点评、临帖鼓励。

老涵

张新泉 发表于 2022-8-6 17:53
感谢老师惠顾、精彩点评、临帖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