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聪明脑瓜

张新泉

      诨名都是人家所起，他例外，自号谭喇嘛，可是外表没有匹配的光头，是满脑壳乌漆墨黑的头发。都不明就里，不知道有何寓意，反正谁也这么喊他，好像在读桃三中就开始了。喊和被喊，都无不快。真名反而叫的人不多了。我和他不同班级，无交道可言，当然没有平白无故这样喊。但在我脑壳里，他又是给人印象较深的人。
      当时不知道他是镇上哪个街道的，也不知道他原读哪里学校。只在七八岁见过一面。那次他走街后，从我家门前过，不由自主停了一会。好像要和我说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有说，我们都没有说什么。我们默默靠房子板壁站了一会，他就走了。好像那一站，双方什么都明白了。
       他那时是个圆盘脸，比我矮，感觉我大他岁把。
       过去数年，再看到是在桃源三中了。这个当年的小不点，不知道吃了什么好东西，矮矮的身体好像禾苗泼了粪尿，窜高了许多，少年长出了大个坯子。圆盘脸也变成了长方脸盘，好像孙悟空脸一抹，就变了形状。我反比他矮了一截，好像我吃的不养人的饭菜，吃的那个那个“硪浪古”（大中号卵石）。
       不同班级，没有相处过。好像冥冥中模模糊糊有心灵感应，总觉他不是平庸之辈，可是仍然不明白是铜匠还是铁匠，厉害在哪个方面。文化革命兴起后，心灵感应没有错，弄明白了他写大字报功力非浅，笔墨功夫有水平。
       最开始崭露头角的不是他。大字报兴起后，我投身进来，并且成了写大字报的积极分子。课堂上的命题作文，我不算厉害，中上的样子，乏善可陈。到大字报来临，有两把刷子了，好像这时才把平时的课堂知识，把平时看的课外书籍，一下融会贯通了。好像一个沉睡的蛇苏醒，好像一个平平常常的人注入了活力，洋洋洒洒语言生动写得多并且好，受到师生赞许。能用毛主席语录对照，能用毛泽东思想挂帅，无论是批判资产阶级，还是批判不合理的规章制度，还是批判各种不正之风，都有了充足的认识、理解，可以源源不断化为文章。我口才一般，因此很少辩论，笔下勉强来得啰。批判文章好像成了拿手好戏，口才得法是赵剪巴，他是头。封的我宣传部长。
       我们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谭喇嘛好像闭关修炼。直到我们搞了一个月后，他带头成立一个叫追穷寇的组织，没有好久又改为丛中笑战团。还有一个负责的是不同年级不同班的李佳琪，二人可能年纪相当，他们也搞得有声有色。
      
      他的毛笔字，也比较顺眼，内容行书写，题目隶书写，很好看。我的大字报内容与题目，都是一色货，行书。可是我刷标语是用黑体字，他还是行书，算基本扯平吧。
       后来工宣队来了，我由于批评文章写得多，又涉及当权派，学校里关了一个星期的黑屋子。门上贴了封号，被封为炮打三红的黑干将。谭喇嘛，工宣队不予追究，他安然无事，也没有落井下石攻击我们。很多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知道我是不是被关去了灵气，禁锢了思想，后来岁月，处境不如，也就是俗话说的混得差。
       知青下放，他下放到本县龙潭桥公社，我下放到本县一百多里以外的三阳公社。由于招工卡人的原因，我们都不约而同转到了陬郊公社。还同一个大队，都到了李家岗大队。生产队相挨，我三队他四队。搞工夫拉划行器在相挨的田里忽然碰头，才知道是一回事，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此时相逢，都是修理地球的，有时候还彼此借书看，还相邀去常德散心。
        74年那次上水利工地，治理白洋河，谭喇嘛把他十五岁的老弟干筋托付我关照，莫压成痨病了。
       我是李家岗大队竹林大队两个大队三十多人组成的民兵排验收员，负责抬岩石的任务验收。每抬来一块，就用一把算盘、卷尺算立方，记录在案。体力松活时间长，和最后完成任务的一起收工。
       谭喇嘛老弟干筋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示弱，要他在伙房搞，不听，非抬岩不可。和知青杜大个子、杨良义还有一个社员四人合抬，我利用间隙放笔去接抬一下，他竟决心大，能奈何，无须我帮忙。两个月结束回来，干筋无事，不然就辜负 谭喇嘛一番托付了。
      有回 大队宣传队要我写个剧本，我搜肠刮肚，写出一个小话剧，演出效果尚可， 谭喇嘛不声不响把我小话剧改成一个歌剧，冠以“根据张新泉同名剧改编”云云。大队没有去排。我觉得能让谭喇嘛动笔改编，说明写得有些意义。我没有他作曲的才能，觉得他要聪明。
       生产队觉得他不好管理，派他凤滩修电站。他到那里当记工员，记工本上，画了很多钢笔画，后来有一次我去他家，他另一个兄弟拿出他哥哥谭喇嘛的这本画册给我看，什么卖花姑娘、园丁、海员、老农、芭蕾舞女、藏族猎手、张嘎枪抵罗金宝、林彪陈伯达、看不见的战线的特务……还有风景画，无不准确传神，吻合身份，惟妙惟肖。线条准确，繁简得当，艺术感觉非同小可，比今天许多钢笔画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农村里，我是老老实实干工的，排什么工，一律听从。谭喇嘛胆量大，如果队长搞得不合理，他就顶牛。队长害怕就找大队支书说，有没有招工的，让他出去算了。你不让他出去，这个队长我不干了。刚好工农兵上大学，支书就把唯一的原定给大队干部子弟指标，拨给了谭喇嘛。我招工出去，比他慢了一年，并且是到供销社，哪有他上大学的层次高，距离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谭喇嘛从常德师专毕业后，当了光荣的人民教师。先在枫树公社教初中。有一次碰到，我问他：“是教语文啵？”
       他说是教化学。不由我大吃一惊。简直不相信，文革的初中他学了多少化学，上大学如何赶上趟。而语文，个个知道他厉害。一个语文天才，居然是教的化学。一个初中生读大学去，已经不简单，而教的不是轻车熟路的领域，更是不简单。哎，怎么我就没有那么一个灵敏的脑壳呢？
       我碰到一些熟人，就说起 谭喇嘛，他们都知道。一致公认：此人聪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标准的无所不知先生。和他一起走，滔滔不绝的准是他。都被吸引，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大概太出类拔萃了，没有两年调到了桃源一中执教，还是教的高中的化学。他这个新生代教师，与以前教他的桃源三中教师、因优秀调到桃源一中的元老派同台竞技，真是了得。
             我一生原地踏步，像制约在五行山下。啊，这个比喻不恰当，用错了。五行山下是压的能量强大的孙悟空，有贵人观音菩萨提携。我是路边草根，是没有贵人提携的。而谭喇嘛，青年时代就跨越涉足巨变，完成了人生的三级跳，第一跳，初中生变成大学生，第二跳，大学生变成初中老师，第三跳，初中老师变成名校的高中老师。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虽然是命运之神主宰的缘故，没有相应的才能匹配也是不行的啊！      
  

陈爱玉

                此时相逢，都是修理地球的，时间冲刷了我们当年的鸿沟，好像我们从来就没有闹过什么。有时候还彼此借书看，还相邀去常德散心。

陈爱玉

                拜读佳作，欣赏点赞！

津市向际芬

欣赏老师散文，为你点赞！

雷光清

拜读老师佳作，欣赏学习点赞！

津市万石诗

欣赏佳作！为你点赞！

政协邱渭波

人的变化与机遇有很大关系。

史开均

欣赏老师佳帖，为您点赞

津市杨支埃

细细品读蛮有地气，佳作点赞！

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22-9-4 14:19
此时相逢，都是修理地球的，时间冲刷了我们当年的鸿沟，好像我们从来就没有闹过什么。有时 ...

感谢老师首席惠顾、热情临帖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