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山坡上的一堆牛屎、路旁的一泡狗屎,或屋前院内的几泡鸡屎,有人掩之以鼻,有人绕之以道,甚至有人骂之以人。但五十多年前,我们却趋之若骛,获之如宝,争相拾之,甚至有时还引发口水战。 生嘴的要吃,生根的要肥;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有收无收在于水,收多收少在于肥;没得大粪臭,那来稻米香?因此,“尿是银子,粪是黄金”,“积粪如积金,捡粪如拾银。”而今城市长大的孩子,根本无法体会这些农谚的深刻哲理。以农为本几千年的中国,农民和农民崽子,无不把粪尿当成宝贝。
人畜禽粪是农作物上等的有机肥料。在化学肥料刚刚问世的年代里,生产队依靠集体、家庭圈养的猪牛羊粪和鸡鸭鹅粪根本满足不了农作物的需要。发动老弱妇幼广泛收集野粪就成了生产队的常年派工。老农说:“肥料到处有,只怕不动手。远的在山边,近的在门口。”小学生们或放学回家、或星期日,除了放牛、砍柴、扯猪草之类的大的家务活外,还要间接或直接地去山坡拾牛粪,路边捡狗粪,暗处寻人粪,明处铲鸡粪,并及时地送去生产队过称记工分,以完成分给家里的积肥任务。 按卫生的标准评判,最脏的莫过于捡鸡屎。左手提一只粪筐,右手持一把小铲,从自家出发,沿着农家房屋前后,依次寻找下去。即使是一丁点,也弯下腰用铲子扒进粪筐里;遇上巴稀巴稀的,还得铲进去。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的一张嘴巴、一双眼睛、两眼鼻孔,离地面那脏兮兮的粪便不足一尺,是什么滋味?不言而喻!但那时,我们真不觉得臭,至少不在乎臭,担心的只是无粪可捡。也许我们的嗅觉根本就有问题,也许是雷锋精神的激励,也许身在臭中不知臭。
那年春耕时节,由于我们周边几个生产队家家都有捡鸡粪的任务,我和老弟只得去隔壁宜万公社共和二队捡拾。依山而建的几十户人家,鸡鸣狗叫,好不热闹。好在他们还没有掀起积肥高潮,屋前稻场上的鸡屎星星点点,忙得我们弯不过腰来,半个小时就垫满了粪筐,好不得意! 突然,一条大黄狗窜过来,气势汹汹地望着我们“汪汪汪”地叫。我一个土块扔过去,它叫得更凶,隔壁两只麻狗也应声前来助威。我只得放弃那几泡鸡屎,吆喝老弟提脚走人。谁知狗们追尾不放,发出“胜利”的干嚎,令人不寒而栗。慌乱中,路边荆棘拌翻了老弟的的粪筐,鸡屎洒落在草丛中。情急中,和老弟从地上各捡起两个土块,紧紧地握在手中,象铁塔似地岿然不动,与狗相持。自己给自己壮着胆:狗日的,你算老几,你胆敢侵犯我们,我就砸你个狗血淋头!但是狗还是来了,我们一个土块将它赶回去。如此三次,用完了身边的土块,但三只狗依然斗志昂扬。危急时刻,我突然想起父亲说的镇狗办法,拉老弟蹲在地下,手持地面,傲视群狗,这一虚招还真管用,几条狗楞着那里一动不动。几分种后,狗们陆续撤退,我们又来到了另一户人家门前。
到了我为人父的时候,我经常吓唬儿子说:“你如果不好好读书,就送你回老家摸牛屁眼去!你爷爷的狗屎钉耙还给你留着呢!”这虽然是激将之语,但狗屎钉耙却是千真万确的。那时,我父亲每天清早起来,用钉耙把挑着一只三系粪筐,在附近山坡上、道路边溜达个把小时回来,就有半筐狗屎人粪倒进茅厕。这活计,在父亲病时或忙时,依母亲吩咐我干过几次,但由于虚荣心作怪,在同学们的取笑中放弃了。
收牛屎,我积极过好一阵子。石公桥水库有个渔场,挂牌收购牛屎做鱼饲料。见钱眼开,何乐不为,何况我还放牛,方便极了!积累一个星期,挑到一公里外的渔场,过磅,拿钱,好杀瘾!记得第一次是五毛钱。这五毛钱当时可买50斤老南瓜,按现在甘露寺大市场的价格,这五毛就是50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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