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何天晴 于 2022-12-4 09:22 编辑
仰 望 星 空 的 人
文:万晓东
好几年没有像这样一口气看完一本大书了。《城北旧事》不仅部头大,内容也很充实,逐字逐句读罢,感觉沉甸甸的。故乡,故土,故人,这古老而常新的话题,在作者饱蘸浓情、倾注深爱的笔下,一个个人物面孔丰满鲜活,一桩桩陈年往事情景再现,一种久违的浑金璞玉般的美感扑面而来。
真实的不一定都是美的,而美的一定是真实的。“父亲”、“母亲”无疑是书中写得很成功的重头章节,作者没有刻意为尊者讳,对自己的父母予以简单的歌功颂德、隐恶扬善,把他们塑造成“完人”,而是在讲述父母一生勤劳智慧、辛苦经营、为子女呕心沥血的同时,也把他们之间经常发生争吵,以及母亲有点重男轻女“偏心眼”的问题如实道来;仆人+恩人的“大姐姐”和陈友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们既有忠诚善良、知恩图报的美德,又有先天弱智的缺陷。陈友才是个复杂又生动的人物,一方面他对作者姐弟俩爱护有加,还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立了战功,另一方面也交代了他参军不是主动应征入伍,而是被别人“哄”去的。退伍后政府给他安排的正式工作干不来,偏要重操旧业去“收荒货”,习惯过那种抓乌龟捉蛤蟆的“强叫化”生活,甚至有“顺手牵羊”之嫌。陈友才是个文盲,但他对作者年幼时的“大相公”称呼,却不乏民间传统礼仪的文雅,含有对东家小主的爱护和恭敬……这些富有烟火气息的描述,如同一副绘画作品中的阴影部分,不但没有损害作品中人物的整体形象,反而使其更有透视性和立体感,更加真实可信、亲切可爱。
上世纪50、60年代及以前出生的国人,生活到今天,所经历的社会变迁,特别是在物质生活上的提升度,不亚于从远古穿越到现代,这种跳跃式的巨变,也为文学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题材,但怎样表现,如何审美,却是考验创作者的情怀和智慧。《城北旧事》作者卢晓媚是幸运的,她天资聪颖、美丽大方,少年时代家境相对优渥,在求学和事业路上屡遇“贵人”相助,一路顺风顺水。但她却没有因此饱人不知饿人饥,有意无意的炫耀优越感,而是怀着一颗同情悲悯的心,设身处地的看待和评价她目光所及的一切。“人间疾苦,笔底波澜”。恩格斯说(大意):如果你对重大历史事件不能作出判断,就忠实的记录它。书中对知青上山下乡、“21种人”下放农村劳动、“服务队”里的“政治贱民”、挖地三尺的抄家行动、社会精英的被逼殒命等政治运动和悲剧案例~对那个疯狂年代的描写,是理性客观的:既体现了一位高级知识分子应有的价值取向,又没有作出过多的政治评判,给读者留下足够的思想空间。作者对童年生活及中学时代的回顾,让过来人重新体验了一把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自然流露的纯真与快乐,给人以积极向上的启示,这是人的天性使然,并非厚古薄今。
关于文学艺术,有观点认为:最具民族性的作品也就最具有世界性。从这个意义引申,一部准确反映地方风土人情世故的纪实作品,也能在一定程度折射出其国家民族的社会生态和精神风貌。《城北旧事》着笔虽然是湘北这个小县城的一隅,但创作者的视野是开阔的,思索是深邃的,通过其所描写的人物和事件,不仅给我们勾勒出一幅浓墨重彩的湖湘民俗画卷,分享那些或静水流深或惊心动魄的小城故事,还能让我们清晰窥见那个特定的时代背景,进而眺望中国社会广阔的地平线。人与人尽管有各种不同,但总有些情感体验是共通的。相信《城北旧事》不仅能在安乡人中引起共鸣,还将被更广泛的读者所认可。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艾青)。情动于衷而形于言。作者对自己父亲母亲、恩人“贵人”及师长等逝者的追思和缅怀;对门前那条大河、五总街道和轮船码头等市井沧桑的盘点与眷恋,那深切的愧疚、执着的追寻,在一篇篇平实而优美的文字里,无不浸透着她发自肺腑的情和刻骨铭心的爱,以及对人生终极命题的思考。相比那些光鲜的岁月静好、肤浅的爱心泛滥和小布尔乔亚情调,显得脱俗而大气,闪耀着人性光辉,让读者感同身受——情不自禁的随着故事情节的跌宕起伏和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时而掩卷深思,时而潸然泪下!
黑格尔说: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品读《城北旧事》,透过那些开朗又深沉的书写,能够感受到作者不但有超然物外的使命感,而且注重求真务实,创作态度非常严谨:全书的文字内容从本世纪初即开始累积。为了厘清那些模糊的记忆,以还原历史真相,作者曾想方设法反复多次向当事人和亲历者甄别求证,书中共采用她收藏、收集的原始照片插图达300多幅,可谓素材丰富,佐证翔实,其文学品味和史料价值兼而有之,读起来有如在浮躁的季节里吹来一缕清爽的风,沁人心脾。
此前,我与作者卢晓媚素昧平生,以上随笔是在阅读《城北旧事》之后有感而发。
2021年4月16日于深柳镇
(何天晴授权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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