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a元锐

                         年味                          

   春节，以农历的岁首迎春祈福消灾为主题。我们这儿过年从腊月初八，到腊月二十四祭灶神，年三十除夕团年守岁，近一个月的传统习俗里人们都在喜庆中忙碌着。至到跨入正月初一，贴春联，开门放爆竹迎禧接福请门神，祭祀神佛，奠祭祖先。然后晚辈给父母尊长拜年，长辈给儿孙打发红包，祈福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在浓郁的民族文化气氛中，庆贺国泰民安，新年大发。商家会把正月十五元宵节推向新的高潮，在这一天里请先生，学徒进门拜师傅，酒礼开张鸣炮鸿发……

  目前，传统的年节观念已流水般的远逝了，只有从老年人们甜美的回味唠叨中感觉讶然。

人生社会中穷有穷的打算，富有富的安排，每家按自身的经济量体裁衣，好大个鸟做好大个巢，但共同点都想把春节过得红火有滋有味。在年节上虽然免除了旧的繁文缛节，但新观念下的新气象却不可疏忽，都卯着劲儿备年货。在难得一年的合家团聚，亲朋至友欢快辉煌的时刻，如何使美酒佳肴成为舌尖上的享受而忙碌着。过年虽然简单了许多，但在吃喝上又特别的讲究挑剔，且开口闭口说成是“舌尖上的文化”。现在什么事情都与文化扯上了关系，才能感觉民族色彩和文雅的气氛。所以一年一度春节这个特殊的喜庆日子里，各有不同层次的理念消费，备置年货就成为一件大事儿了。

  才皮就是一个做工的，在单位政治头脑总慢半拍，跟不上形势的发展，一辈子过得饿不着冻不到的平淡中庸日子。在经济上除了赚一家人的嘴巴，就没有什么节余积蓄了。在倡导精准扶贫也轮不到他头上。说到扶贫，才皮偶遇一个多年不见的山乡朋友。只觉他精神气质饱满，一改以往萎靡的穷酸样，当胸给他一拳：呵呵，老兄好似发财了啦！不会是用等级差别征服别人发财的吧！这朋友抱怨某些不公的事儿常念叨着这句话儿。

  呵呵，那是有权阶级的专利，我没得资格征服哪一个呢！他说村子里的扶贫就是没有项目，最后分了点钱鼓励自己创业。现在人守着山林也要烧液化气，谁也不想费神弄柴草！创业不动脑筋不使力气谈何容易啊。他娘的！我就种了那么几块山地穷疯了，总想在山林里找点弄钱的出路。目前狗日的野生植物疯长，发现多年不见的葛藤遍野都是。我闲得无聊便循着藤蔓挖葛根，而后砸浆滤汁晾粉，那葛粉放点糖冲开水成透明状，不仅味美香甜，且能消火润肺。以往饿饭的年代指头粗细的都被找绝抠尽了，生活富裕了就没人想到那疙瘩上去，葛根长得腿梗子般粗大，一天挖百十斤不成问题。只是搾浆费力劳神成品率不高，反正闲着没事阴一天阳一天的积赞了些葛粉。有天逢集搞了点去卖瞎猫碰到个死老鼠，这东西还真他妈的成了俏货，你想：现在人觅着缝儿调口味，如果解决了搾浆问题提高了成品率，只要肯下力气也不失为一条致富的路子哩。

  才皮安于退休不奢望什么发财路，只觉眨个眼儿又近年关了。倒觉得现在办年货越来越犯难。可市场上琳琅满目哪样没得买的呀！难就难在原生态的口味。昔时花钱往山沟里钻，那时交通闭塞好东西出不来，和几个伙伴出行的前一天，同居宿舍筒子楼间的男男女女同事们，就会热闹着在平时做饭的走廊里：哎！才皮给我带两腿狗肉来！哦，听得那儿的羊肉便宜，给我买半边来。

   喂，那儿的黄牛肉蛮不错，估模着给我来个十来斤啰！还有什么鸡鸭斑鸠野味的……才皮忙着收钱记账目不遐接，可心里热烘烘的感觉自豪，那年代有辆摩托车可是件很风光的事哩。

  去百余里外的三县交界双溪赶墟场，他和伙伴们寒冬腊月骑着个摩托车，顶着冷兮兮似鞭子抽在脸上的老北风，脚趾头冻得似狗啃，心里却是热乎乎的。那个年代寒冬虽然冷，但阳光纯朴的晃着眼打招呼，鸡鸣犬吠大自然合拍。每个月工资虽不多，但生活的节奏过得惬心如意，就像墟场里老农吸的旱烟叶原汁原味辛辣可口。生活虽然没有现在纷呈耀眼，但四李衣裳穿戴有序，有板有眼的不会花妙得迷失方向。在厚道的山民面前你不必担心上当受骗，身上的钞票不会在挤破脑壳的人窝里不翼而飞，在吃饱肚子的同时心灵感到充实。

  由于道路埼岖交通闭塞物流不便，很多农产品只能在本地摆摊，故此物质饱和价廉实惠。每逢乡集人流从四面海海地涌来，两条交叉小街屋檐台阶下铺块蛇皮袋，老头守着摊位悠闲地吧嗒着竹管旱烟，老太胯里夹个竹蔑烘炉，一脸期盼地盯着推进涌出的人潮，面熟的相互颌首打个招呼。若遇相好知己调笑着骂点不伤大雅的粗话。还有在城里人看来打扮土气的乡下姑娘媳妇们，嘻嘻哈哈地扯疯笑骂。乡下逢集既是物流交易也是访友聚会，茶馆里打牌扯闲的，乡街里卖呆吊妹的，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沸腾得似汤锅。

  才皮挤到一老头摊前，打量片刻，恶作剧地嘻着嘴对着狗肉“汪”的一声：这汪汪肉么得价呀？

厚道的老头被逗笑了，一脸恭维地回道：小哥，我这东西刚宰杀的新鲜哩，他左右拨弄着，你看，肉肌肌的多肥呀，就七元一斤便宜给你吧。

  才皮挤出一脸诡异的笑，盯了老头一眼，又对着羊肉“咩”了一声：这个哩！他嘴里问着，却把眼睛狡黠地瞥向左右的同类物品上。

  老头心里就有点失惶了。待得才皮漫不经心的掉过头来，老头小心翼翼地回道：小哥，羊肉，狗肉一样的价哩。

什么！一个价呀？他把个‘呀’字拖得绵长意浓。

  老头捋着山羊胡小心地笑道：呵呵，狗肉前面加个地字，地羊肉哩，所以一个价。他深恐生意扯黄，忐忑着想降点价。才皮已知这个价是很便宜的了。但买卖双方都是为了营利。他翻了老头一眼道：哎，便宜点嘛，老叔，您就别耽误时间了，我给你一起要了，免得在这里挨冻早点儿回家去吧！他话里透着关心，实事上每年来这儿磨嘴皮打趣，不是商家也练成了行家。

  他和老头成交后直起身子两头一瞅，就见同伴七条在不远处也似在耍嘴嚼筋。他推着车子慢慢挤了过去，七条正痞着脸儿和一小媳妇调情。他不动声色忤在他身后，只听七条说：大妹子，这是狗公吗？

  噢，是的哩。女人一脸正经地回道。

  噢，哪儿能证明是公的啦！他弓着腰儿拨弄那狗肉。

  女人晓得他不怀好意，丢了个嗔怪地媚眼道：啊，你说的那个东西呀，割掉了另卖哩。

哦，什么东西另卖哒呀？他故意装苕。

  女人脸上腾起两朵红云，但不怯场地回击着：我知道你讲的狗鞭，那东西可是治肾虚阳萎的药引哩，你要么！

七条捉住她的眸子，呵呵笑着：有那大的好处我咋能不要哩。

嘻嘻，那东西可是宝贝哩，是狗肉的几倍价喽，你若要我给你收购，保你当饭吃！壮得像种猪一样！妇人的劣嘴逗得周围人嘻哈大笑。

  才皮适时的插了进去，夺过七条手中的货，嘻哈着道：这位大姐，这货我要了。七条心里一怔，哪里拱出个砍脑壳的横刀夺爱呀！正待发作，瞥见是才皮一脸正经的使坏。女人一楞正不知所措。但她一双机灵的眼睛，见他两个眉眼里有戏，在心里骂着：砍脑壳的！她揣摩着他们的心思，嘲弄地讥讽道：这个大哥呐，不会也要验公母吧……

  那年代赶乡场，城市里卖不到的狗肉，羊肉，还有难觅的野味在这儿应有尽有，特别是斑鸠，兔子更是奇货，飞斑走兔嘛，想着那口味嘴巴里就掉口水！

  随着交通的发展，老山沟里铺通了富裕路，四方便捷。数百里之外的省城都奔这儿来赶潮头，不几年就翻开了新的篇章。科技进了乡村，金钱强奸了辈份，在富裕的同时各方面起了微妙的变化，品类物价慢慢与城市比肩，纯朴的乡风民味已成了逝去的记忆。

  才皮，七条早已退了休，两个闲在酒肆茶馆里一杯浊酒，一壶老茶的感叹世情：唉，往昔过年没有电视，满大街锣响鼓鸣人头攒动，电影院挤破门咧。山村人家一个大树蔸燃在火塘里终日不熄，上面挂满了鸡，鸭，猪肉年货薰得腊乎乎的直冒油。一家人围着火坑在灰火里埋几个红薯，烤几个粑粑满屋子的喷香那才是叫年味呢。   

  但是谁也没有意识到；社会起了变化，在不适应口味需求的同时，怀念以往那份使人沉浸的，远逝的欢悦喜庆年味……在淡薄了多彩的电视里，而今过年要数“春运”的话题最热火了。应了一句老话；麻雀也有个三十初一，再远的游子也要归窝。社会在更新发展中，如果传统文化就会被淡忘遗失…… （3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