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事不息之洪爷（市井平头系列之八）

张新泉

      洪老头就像一个书法家说的那样，一生只起一口井。他一生只办一件事：做糕饼。少年时代帮人做，青年时代集体做，壮年时代国家做，下岗时代家庭做……做到96岁去天堂才丢手。若有这项吉尼斯记录，可摘得桂冠，有88年的糕饼生涯。吃饭吃了88年的，有。把一件事连续不断做88年的，可能无，算个神话了。
       把一事连续做88年，年纪没有这么大的也多的是。怎么这么得法，为何乐此不疲？ 一是身体好，二是不见异思迁，别无所图，只有这单打一的爱好，三是精于这一道，热爱这一道，四是一个正能影响，很小的时候就看见过中国人的勤劳勇敢智慧。三四岁亲眼看到隔壁来了一个诚心实意瓦匠来打灶，和泥砌砖一丝不苟，相当忘我一刀紧似一刀，毫不疲倦，身上脸上砸了泥水也不擦一擦，放肆干的，打的灶结实耐用又好看……还看到亲戚家一个木匠做床，也是手艺了得，不用一根钉，做得严丝合缝还雕出许多戏剧人物……童年看到这些工匠本事通天、吃苦耐劳、不忽悠不讨价还价不计较的品格，印象深深地扎根在小洪二的心里，影响了一生。
       小洪二只读了两年书。两年私塾读完无钱再读时，八岁就帮助父亲做糕饼。好像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心灵手巧，胡椒饼、发饼、蛋饼、芝麻饼、银沙饼……都搞得像模像样一般无二。十几岁时，父亲不幸染病。为治病，所有积蓄消耗殆尽，两年下来还欠了账，不得已卖了行头。家里做不成了，十几岁的洪二只好去给德大（糕饼坊）打工，解决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来源。等到解放，国家给穷人分了一些东西。三十的洪儿有了一女，后又有两儿，此后再无生养。家庭成员不多，更让他精心糕饼一业。依然在德大做。此时全套技术早已经炉火纯青，什么云片糕、绿豆糕、沙条糕、鸡蛋糕……百样糕点易于反掌。甜度、火候、软硬（松脆）……无不恰到好处。成为三个掌桌师傅之一。并且当时全国独一无二的桂花糖，他最拿手。
       待到公私合营以后，他原干什么仍干什么。有威信的主，乌纱就要套他的脑壳。都要他当负责人，他婉言谢绝。可不像现在有的，削尖脑壳要当，他说他只奈得事何。好像棍不离手曲不离口的艺人，离开糕点，好像就活不了。天天做糕点才是正经。他的徒弟也当了车间主任有的还当了厂长，他依然那样。是他少年时代看见的两个工匠的形象深入到骨髓里血液里了。
       幸而有他洪师傅在生产第一线，坚持质量做良心产品优质产品，才使若干产品获得若干次国家金奖，才使厂里门庭若市，订货人络绎不绝。干到七十多的时候，不知是厂里留着还是自己要求，继续效力没有退休。不知道的以为他只有五十多岁，看面貌还年轻得很。力气比年轻人还大，眼睛比年轻人还准，一看就晓得原材料的配比有不有问题。一个特别大的鼻子，搭配脸上，不仅不损俊朗的脸面，反而增色，属于身体的精华所在。看见他的鼻子，我就想写一首诗。暂时想法还没有付诸实施，等水平提高之时，我再写。不然，就辱没他的鼻子了。那个非同小可的鼻子，就是他身体的感应器，一闻就知道哪个锅炉的东西要得了，马上可以出炉了。减少了许多浪费，节约了许多成本。有的人有特异功能，是由于有特异的器官。
        按当厂长的人算，他堪称六朝元老。从小洪二干到洪哥，从洪哥干到洪师傅，洪劳模，洪（红）旗，洪神仙，最后到洪老头的时候，是他的孙子当掌柜拿洪老头三个字在2010年做商标。

       洪师傅心里是希望单位存在的，旧社会个人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单位效益不错，利润交给了国家，他们还是拿固定工资，也比解放前好。国家让他们有了主人翁意识，身心是特别畅快的。任务多的时候，需要加班，保质保量一丝不苟积极去做，就愿意为国家强大出力。他愿意吃新社会这碗自在饭，只管做，批发部管销，营业员管销，分工合作，几多自在。后来大趋势全部下岗，他也没有任何意见，国家怎么搞他就怎么搞。不像许多职工几多牢骚。
        洪师傅盘了公家作价给他的行头，马上和也是下岗工的小儿子做糕点。大儿不得来，读书出去到了很远地方落户外地，小儿子的儿子（他的孙子）高中还有一年。
      他堂客插不上手。有个病，医院讲不出是嘛病，不能医。但饭吃得，屎屙得，事情做不得。声音洪亮，时不时来一声“啊”，声振屋瓦，过身的不知道情况，往往被突然的一声“啊”吓一跳。这里人说是什么拖痨病。她一把椅子可以长时间坐在屋前台阶上，解手起身入厕，解完继续出来坐。吃饭也是一个人坐，不进屋吃。
       洪师傅做了糕点，儿子三轮车出来卖，转街去卖。儿媳不干这个，外面打工。
       人家吃到了味道，生意还可以，在鱼龙混杂中有一席之地。
      一年后孙子毕业，也从事进来。下半年忙的时候，喊女儿女婿来帮忙，还要人手，就喊王先生的堂客也是儿子的丈母娘和一些可以帮手的邻居来。
       家里经济条件好转，堂客病情恶化，75岁去世。
       偶尔有问路的，慕名买糕点找来的。如果问到我，我就告诉他，从前面搞摄影的路口左拐50米。
          做的货，一般没有剩的。
          后来很多外面大地方的，也来此地倾销，生意有所减少。买的人相信便宜，结果上当。那是些什么东西，甜的发苦，粑得沾牙，吃起来哽候，扎进去反胃。便宜还是有人去买。洪师傅的儿子说，俺也用甜蜜素搞甜，用尿素发泡，从不发火的洪师傅大声说道：“脑壳进水，他们无赖，我们不能当无赖。一世好名，不能一下踢嘎。少赚几个，穷不死我们。千万莫走歪门邪道。想这么搞，就远些发财，不认你这个儿。”坚决不同意搞假货，也不和他们劣性竞争。
       洪师傅儿子有些稀泥巴扶不上板壁，认真有限，常常喝得熏熏大醉。制作秘籍传授他，丢三落四，撒不得手。只有等孙儿成长起来。
       儿不争气，孙是可造就之材，加入进来后果然搞得有条有理，学东西快，接了洪老头衣钵。就把账目、进货（原材料）、销售……让孙儿统管。
       洪老头还是做糕饼不止，还当家里火头军。早晨，我常常在门面里看见90多的洪老头走人民路去兴盛街菜场买菜去，又原路提菜转来。他大步悠哉悠哉稳健走着，好仙风道骨的。我心里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还有一种吸引。他的那个大鼻，就如美须公关云长的胡子，是各自的招牌啊。
        孙子几年后，有了大动作，把洪老头的商标打了出去。又过了几年，有更加大的动作，基地从家里转到了一个大厂里，整合了几家个体厂，规模、档次大大的超前。    汽车拖，向许多外面的超市供货。                    又是几年后，洪老头觉得可以含笑九泉了，96岁伸腿，给地下的老妈的打伴去了。

覃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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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帮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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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若有这项吉尼斯记录的话，可摘得桂冠，有88年的糕饼生涯。吃饭吃了88年的，有。把一件事连续不断做88年的，可能无，要算神话了。

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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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覃旺成 发表于 2023-1-26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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