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元锐 于 2023-4-3 12:08 编辑
往事不堪回首 年纪大了常常感叹，眼面前的事儿记不着，过往旧事却总清晰的在脑子里萦绕。我家住沅水河一个名为“陬溪”的小镇，“陬”字是个较为生辟的字母，外地人常常读为“取”字。这也难怪，在文字词汇中是个少见的字。不仅字辟，其意义也表示偏远。这儿是湖南湘北贯通黔东云贵的必经之道，在闭塞的年代两岸百姓的生活物质，全靠千里嘶鸣奔腾的水运供给。竹木簰筏在劈风斩浪中顺流而下，到这儿跌进一个S型的水面刹那风平浪静。宽阔的水面长年湾靠着大片簰筏，停泊着大小形状不同的商运船只。优势的环境吸引四方商贾行贩走客，来去匆匆的热闹着这个码头，繁荣了市场促进了经济，成为桃源之东一邑古镇。回顾千年的历史，文人骚客慕名桃花源，均经此假楫溯流而上。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儿既有富商大户，也出帮会，圈子大佬。历代以来谁不慕富，在贫穷面前你就是个矮子！如是就滋生了名扒秦奎儿，高湾飞檐走壁翻墙入室，飞天蜈蚣之称的神盗杜飞龙。秦奎儿经常出入在繁华场所，关心着临河小街的船老板和木材商。他只瞄你一眼便知你口袋里有没有货，与你擦身而过钱就到了他手里。这些生意人本不熟悉地方行情，故以屡屡中招。他还有一手绝活，专治跌打损伤自制的草药，这是他保命的本钱。犯事被抓后打得奄奄一息，只要有口气躺两天便能恢复如初，不然几个秦奎儿也被打扒起不来了。他的扒名几乎是家喻晓，连小孩儿哭闹，一提秦奎儿也会扎把儿住口。 他出道成名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在常桃漆河两线可是贼中的尖首。我五六岁时见证他被派出所绳索勒进了皮肉，捆粽子似的扔进看守所，可第二天便绳脱走人不见了踪影，如是传说他有缩骨法。后来再抓到便用穿肩锁骨对付他。 我家住在硚港一个小巷子里，有座名为观音硚的石硚连通常桃公路，是唯一进入西南的陸路要道。我从巷子里出来横过公路，沿着对面溪河巷道在尽头傍左直入沅水河下，河岸有条碴土道的河街。顺右入正街相隔一条小河。河街与正街同方向长约三里左右。我没事便在河街瞎逛，河下有袅袅炊烟，吊脚楼下泊着各地不同特色的船只。我啧啧称羡两丈来长，船尾高翘明黄色的货船，小船从下面淌过，抬头仰望似如一间屋子。船身用金漆描有；福字同顺。 在河岸我最喜欢看木簰由上江飘浮而下，拢岸时四方角隅壮汉喊着号子同时举桡击水。离岸几米远便有人下水牵缆，在缆桩上扣紧拴牢。簰筏往下开发洞庭湖时；为表示人神共乐，一路福星，擂鼓敲锣祭神放鞭炮。整个过程在簰工号子声里一气呵成，气势壮观威武，场面紧张热闹。 如果时间充足我会从洲尾往上走。见到挑担的货郎摇着拨郞鼓，我会顽皮地学着他拖长声调唱歌似的叫卖。小街有简陋的各类小铺子，做河下工具的小作坊。我常在打铁铺看风箱被小学徒扯得“扑哧扑哧”炉火规律地蹿出“呼呼”火舌。铁匠师傅把烧红的铁条，打造成拴船的铁链，簰工用的抓钩。更过瘾的是看打造铁锚，那东西小的几十斤，大的几百斤，几个师傅在一片火花四溅中，把几个锚角连接起来，我“啧啧”叫好！ 河街有很多吃货商铺，小酒馆，茶馆多是开在临河的吊脚楼上，有的茶馆也兼卖酒饭。吊脚楼多是休闲场所，闲散的簰客商家办完了事，或谈生意的时候也喜欢在这儿泡碗香茶，临江观风嬉闹扯谈。到吃饭时来几两小酒，生意娱乐两不误一天就过去了。小街中心龙王庙那段是最热闹的，有；吹糖的，摆油锅的飘着浓郁的油香，糍粑炸得焦黄，油条绵软，麻花焦脆。香烟，爪子，焦蚕豆的叫卖声此起彼落。还有杂耍献艺，摆摊卖土药的。这地方庙小妖风大，鱼龙混珠乞丐成堆，小偷小摸欺诈哄谝的无所不有，都想来捞点便宜发个小财。 其中有拨头扎青布巾，身着灰蓝粗布衫，下着抄腰大筒裤的簰估佬。头戴麻阳斗笠敞胸露胳膊的船拐拐。他们长年在风雨里打滚，在滩头恶浪里艰辛地打捞生活，被风浪朔造得浑身泥鳅般的黑亮。他们是来磕头敬香拜龙王爷，祈求吉星高照鸿运当头出行顺利。当地人把湘西以上的统称为上河佬，把放簰的呼为簰估佬，驾船的称为船拐拐，这是习惯使然没得恶意的。 秦奎儿自然惦记着这块热闹场所。某次我看河下刚泊的一艘汽轮，吐着滾滾的浓烟嘶鸣，那年代叫洋船。大人常警告小孩：不听话就把你卖到河下祭洋船上的烟囱，我感觉新奇又好怕，稍大后才知是吓唬不听话的孩子。我正想得闷神忽听喊抓扒手，扭头就见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快步如飞的撞倒了老弱，掀翻摊担冲出了人群。过后听得当事人说；扒手与他对面而过，被紧随的同伴似觉那人掏了他的钱包，他一模身上没有了…… 有人认得扒手是秦奎儿。五十年代的警察责任心强，哪里出了案件都会认真追查，可秦奎儿常给他们惹事，故此对于他恨之入骨。抓到后痛下杀手作死的整他，打得奄奄一息遍体磷伤。我不觉就有了疑惑的同情，可不几天他就恢复如常了。许多人知他有愈伤的打药，如是小孩调皮挨打，就喻说：你是打不死的秦奎儿。他不仅是扒窃高手，还是治跌打损伤的名家。 2000年后秦奎儿第二次走出监狱，已是七十出头了，一把黑白参半的大胡子，精神矍铄讲话声音宏亮，不失为江湖豪气一汉子！他在下街开了个草药铺子，专治跌打损伤疑难杂症。生意做得不错，人到暮年还弄了个嫩老婆。我再回说他头次入狱，不知在监牢里呆了多少年，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狱后不改前非，虽然没有亲操旧业，可他带出一皮条的小扒手。于是常桃，漆河两条线的中巴，公交车上每天都有被扒丢钱的，搞得乘客人人自危。警察忙得慌头六耳，为此他再次被捕入狱。那年我因面部神经嘴歪眼邪去找他搞药，他住在孔家河渡口处，给我弄的蝎子蜈蚣配有不知名的草药熬水喝，服后效果却也不错。而他直到到暮年才幡然醒悟安分做人。秦奎儿给我医过病，而杜飞龙和我喝过酒，在我的眼里，他们是旧社会过渡的江湖异客。 做人嘛，要么活得轰轰烈烈，不做英雄做鬼雄。不管是某种原因被人记着，或许会活得更加艰辛。在不同时代的社会土壤，就会滋生不一样的人生！秦奎儿在牢狱中呆了多半辈子，留下令人不可忘却的忌恨。如是大人骂孩子，或双方对架中常骂着：你个砍脑壳死的秦奎儿。或者；你个秦奎儿养的！直至到现在仍有人这样以秦奎儿的名片睹咒骂架。 陬溪，是随着千里沅水物流的红火伟业，促进了本地经济的繁荣发展。有上至湘西云贵，下到长江武汉，江浙，江西等地纷来沓至的客流。长期的在这儿安营扎寨经商发财，很多外地人在这儿安家落了业。频繁的人口的流动繁荣了市场，助推了本地经济，同也复杂了社会环境。以往有人评议陬溪；上山出恶人，河下多刁民。也成了这地方的特色……（2570）
| 
发表于 2023-4-3 12:05:16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