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君办武馆（平头系列35）

张新泉

       那时经常有各种各样现场会。74年全地区（市）批林批孔现场会，准备在镇上召开。定了这里的点，于是派来了几位市县画家给这里作画。写字的，是俺和另一个是从生产队抽调来的，负责写作和抄写大批判专栏文章。赶到公社文化站时，写字人里有一个身材短小精悍的青年人。站长介绍说他是小羊，写得一手好字。还会武术，可以把一个几十斤的树蔸抛起来，一拳击出丈外，说得我好不佩服。这号人就是农村说的打匠，这种角儿现在何其少。那些搞打斗的，不过是些惹是生非脾气夹生以力逞强死缠烂打之辈。看他那么文质彬彬一个君子，又不那么像打匠。
      站长介绍时，羊打匠白净的瓜子脸儿露着低调谦虚的微笑，不置可否，不说是、不是。一会儿，我们开始在乒乓球桌子上用厚白纸抄写批评文章，其他老师在另外的乒乓球桌上画图画漫画。
       瞄一眼羊打匠写的字，确实还可以，是一笔带魏碑味儿的行楷书……没有过多看他写，马上集中精力写自己的字……
       后来，只要到公社去，就能看见羊打匠公社出没忙碌，帮助调查哪，赶写材料哪……我疏于和人打交道，也没有时间打交道，农活忙，来去匆匆，和羊打匠没有深交，接触交流一回都没有。
       再看到羊打匠的时候，是数年后招工出去从单位回来休假。羊打匠这时成了公社电影放映员，看电影去，是他在公社大礼堂放映。每个公社都有电影放映员，这是他的基地，除了这里放，还拖那一套行头到各个大队去放，要熬夜眼，比较辛苦。
       电影吃香了十来年，不吃香的时候，他就放港台武打录像，一些人很着迷看这个。他是承包人，自然收入可观。
       等到录像也不吃香，他别开生面，开了武馆。这里有谁干这一行业，谁有胆干这一行业？原来他还真是打匠，不然怎么得搞？文质彬彬不等于不搞武术。可我还有疑虑几许：一个小个堆头，不是大块头，未必合适。这么大一个镇子，学武艺的有几何？好像不蛮合适。不是霍元甲年代，民间自发对付外侮，而今有国家军队负责。又有谁具备那种弘扬武学的高度自觉。这时年轻人，哪有那种宏大报负呢。只怕羊打匠，也仅是权当赚钱谋生手段。这里头还有许多武德方面的问题，也不是都会明白继承的。

       开幕式那天，我还是去看了热闹。开幕式不在馆内，在室外挨公路的坪子上进行的，便于吸引人群。虽然人流如织，虽是倾情大动作，还是只有区区200来人围观。 羊打匠馆长讲了话，副镇长也讲了话。副镇长一般哪里会为私人的店子坐台，却为他羊打匠的武馆喝彩，做了8分钟热情洋溢地讲话。这规格高。
       接着是聘请的武师的功夫表演。武师都是外地聘来，当地缺乏这种人才。以前当地十分厉害的徐打匠，可惜年高不在了。这样做，若业务多，还差不多。业务不足，就有问题。
       表演出场的，首先是一个青年武师的剑术套路，端的是闪展腾挪，指东击西，剑花闪闪，干净利落，是个练家子。特别是最后收式，一鹤冲天跃起人把高，气势夺人，硬生生落地一个一字骑于地面，弓背扭身，手中剑斜形上指，眼观剑尖，戛然而止……
       接着的猴拳套路表演，也算精彩……
       后头硬气功的表演，是一个莽汉两手就地抓了一根有关云长82斤青龙偃月刀重量的枯树巨棒，拍打一个肚子运气鼓得像篮球的汉子，连揍五六棒，那条汉子没有击倒，肚子也没有出血、起印，只是身体晃了几晃……
       美中不足，就是这么几个表演，每个表演不足四五分钟，意犹未尽就结束了。我最希望看到羊打匠本人的功夫，希望看到文化站长介绍过的把一个几十斤的树蔸抛向空中一拳击出丈外的场景。可是羊打匠没有表演这个，他任何套路都没有搞。如果做出来，就有说服力了。我想如果是刘万友馆长在自己武馆，一定会展示自己的套路。宴西征馆长，也一定会在自己武馆展示功夫套路，给学员示范指导动作。啊，看见宴西征在电视里都从容展示过。所以，他们的武馆，习武学员多。羊打匠是不是觉得身体要比刘万友宴西征矮，怕出丑。其实很有必要让观众领略一次羊打匠实际本领的机会。如果有真才实学，就会一传十十传百，让事兴旺。如果没有真才实学，就确无表演必要了。
       羊打匠不进行表演，我多少产生一点怀疑。不过怀疑一闪而逝，他真不真、假不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或许，围观仅有200来人，提不起兴致吧？或许，他堂堂的馆长身份不好和武师同场表演吧？或许，技不如人，不好在聘来的武师面前丢丑，显得是在佛爷面前念三字经吧？要是没有金刚钻，何必揽这个瓷器活呢，何必开武馆呢？是不是看见刘万友弄了很多钱，也想吃这个大粑粑吃这块肥肉呢？

       后来不久，有几个外地青年来我的门面问武馆的路，看得出是来学武的，我告诉他们去武馆怎么走……再后来一次，有空，我进他武馆里头看了一次，实地参观了一下。在二楼，很大面积。器械没有几宗，没有看到羊打匠，只看到二十来个学员在操习。整整一个大楼二层，可容纳百把人哪是问题，可是只有二十来人习练，就显得空空荡荡了。刘万友宴西征可能是数百人的规模。这点子人学武哪有钱赚，刚够打出武师的开支吧。他比汉寿军山铺的刘万友、新化的宴西征起步迟，还是一个不那么尚武的弹丸之地，搞这个行业。没有足额本地学员支撑，外地学员又大部分去了那些声威显赫的地方，羊打匠办武馆不景气，可能是必然的了。总觉得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不足，我下岗单干又何尝不是如此。
       佩服他肯干能干，吃别人没有吃过的螃蟹搞新鲜事办武馆，这里他首开先河，还一干三年多（镇子后来也没有其他任何人敢搞这个行业）……心里想，以后有了空闲找他，交这一朋友，讨教一些问题。可是在我蹉跎岁月的那些年，一直没有听到此公任何传言。一次忍不住向人打探，说是他不在了。不由大吃一惊，怎么四十多岁不声不响就踢嘎了。
       人的生命密码好生难以捉摸。有的，身体并不看好，却能出乎意料活很大年纪；有的身体很好，却不能仙福永享长命百岁。一个好人高人，失之交臂了。
      
   

张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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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启芳

用散文写发生过的往事，值得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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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人的生命密码好生难以捉摸。有的，身体并不看好，却能出乎意料活很大年纪；有的身体很好，却不能仙福永享长命百岁。一个好人高人，失之交臂了。

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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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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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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