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扬社区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12432|回复: 11

找个地方写对子(小说)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6-12-23 11:49: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庆才,庆才……”张庆才的父亲一连喊了五六声,终于把儿子喊醒了。显然差点子火候没有睡好,张庆才坐起,双手上扬,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吹,才真正进入清醒状态。手忙脚乱穿好衣服袜子,下床,抓起桌上的手表套进手腕。客厅里已扯亮电灯,一看表,三点钟,父亲比他还急。实际上,如果不醒,四点钟叫,是不迟的,五点多也有位置占。早了一点,不好再睡了。磨磨蹭蹭解手、洗脸刷牙,开屋门,先把桌子放到门外。其他东西一一拿出,拉紧门后,他的肩膀一边背起了方桌;一边挎黑色人造革袋子,里面装着墨汁、毛笔、对联书、废旧的红旗杂志、牵挂对子的绳子、夹子。还提一个蛇壳袋,装着昨晚写好的十多副对联、裁好的红纸和没有裁的红纸。外面有雪,还好,没有继续下。走到院子前面的大铁门,开门出去,这里是他父亲单位宿舍。
       踩着紧实的雪粒板块跌跌撞撞吱吱嘎嘎走着,路上没有一个人,寒冷的冬天谁会起早呢。走了两华里,赶到新华书店,他第一个到。放下东西,搓了搓手,跳了跳脚,再磨磨蹭蹭做准备工作。
       腊月十六那天,为单位调肥料到对河氮肥厂去,路过,就看中这里。因为这里距离要近。他当时看见,有两个老头在邮电局前面各摆一张桌子写,有两个老头在东街渡口写。他们选择各自的地盘,和老张的原因是一样的,路近人多。其他地方应该也有人。新华书店除了来来去去的人多,还地方开阔,可以张挂许多。那时候的商店并不是大开大合的转闸门,并不一溜尽是门,有很多可供利用的地方,谁也不会赶人走,少有特权意识,都有公共意识、平民意识。
       这次是第一次来桃源写对。三十多岁的老张和那些老头一样,喜欢这个鸟儿叫。他不能象这些老头早早提前过招,只有四天假,还只能干二十九、三十两天,初一初二就过了,不能干了,季节性很强。家在陬市,以往是就地取材。这次因为上班经过,临时立意就住父母这里。两天能弄多少钱,写字的人有这个瘾,不在钱多钱少。又是为钱,两天收入,或许是一个月工资。有时候那么一点子钱,可解燃眉之急,也能帮人走一截子。
       磨磨蹭蹭之下,行头已经归位,桌子已经摆好,墨汁放于桌底,已经倒了墨汁的小钵放在桌子右上角,两支毛笔挨钵而放,对联大全放左上角,红旗杂志亦是,裁好的空白红纸一叠也放左边,铁条块压住,四米绳子靠墙一条线钉牢扯紧,用夹子挂好写了的对联。做完这些,约到五点。接近六十岁的教委干部老赵,常德机械厂回来过年的办公室主任、和老张年纪差不多的宋大宝,也都这里出现。打了一声招呼,放下行头,马上布置。老张能帮上手,就给哪个帮一把。看见那边邮电局,也有几个人在做好戏开锣的准备。
       老张和这二人是前年认得的。平时很少和陌生人说话,共同爱好一下把人拉近。老张当时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卖对联,路过,见他们书法了得,交友之心溢于言表。尽管只是闲聊,没有较深功夫探讨,却彼此留下印象。就像天下无产者,国际歌一唱,就是同志战友了。
       他二人都戴着眼镜,宋大宝个儿比较高大,约一米七四,白净脸皮,肥瘦适中。老赵一米六六,没有多晒太阳,黑黄脸皮有些不好理解。也不难理解,很多五六十岁的人脸膛都是这个颜色。
       可想而知,这两位文员(办公室主任,教委干部),并非浪得虚名。那时候没有假文凭,都是实打实的,没有冒牌货,文化不是装出来的。行家一伸手,便知也没有。几句话便见分晓。对其他人,他难分铜匠还是铁匠,唯有在爱好的方面,好鉴定。看他们的字,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确实不错,比镇里两个喜欢自吹自擂的伙计强得多。前年和他们闲聊几句的时候,在这里亲眼见证了他们写字。
       老赵写字,一笔赵孟頫的行楷中规入矩,一笔隶书又摇曳多姿,意在笔先,不急不徐,略带颤抖,一如古贤。只是,笔好像稍小,细笔为主。大概他习惯适宜拿这种笔,这也符合书贵瘦挺的套路,无可挑剔。老赵还有一个习惯让老张不理解,手肘靠于桌面,不悬起来,但是不影响绝妙发挥,真是怪事一桩。
        宋大宝年轻,反而没有质疑的地方,一切姿势无可挑剔。笔毫挥动则是长枪大戟,行云流水,线条刚柔互济、流动跳跃,讲究偏中求正,粗中挟细。主要以行书为主。二人两种风格,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至于老张,当时也进行了手谈(借用棋类术语),也被二人称道,老张笔走轻灵,快刀斩麻,时而雷霆万钧,时而飞鸿一瞥,快中挟慢,有藏有露,轻如蝉翼,重如崩云,笔墨多变。三人年龄不同,兀自惺惺相惜。
      此时俱已料理完毕,讲了几句闲白话,六点多了,天也就亮了。对面大饭店开门,三人各自进去吃东西。老张寡寡买了五个包子,没有喝水,边走边吃,觉得能够这样,已经很不错。刚刚吃完,就有一个中年男子买对子。
       “给我拿三幅,三块钱啵?”中年男子道。老张不知道这里行情,打算按陬市每副八角收的,别人已经出口,落得多点,也莫搅乱当地价格,就默许了。价格比陬市高两角。人刚刚走,又有人来了,也是拿三幅的。原来又和陬市不同,陬市的人买三幅的少,一般只买一副粑大门,窗户不粑,意思意思就行。桃源人粑大门,两边窗户,每个窗户也要一副。后来几乎都是买三幅的,很快十多副就卖完了。后悔昨天晚上睡早了,如果把早起的时间用于昨天晚上写,就大不一样。没有考虑到两个地方的区别。宋大宝和老赵是桃源人,他们熟知诀窍,故他们比较充足,还有卖的。老张马上写起来。和陬市相同之处是,买对联的一般都是中年男人和部分老头,女人很少。
       一会来了一个三十多的女人,只有墨迹未干的对联,她只买一副,她说“这怎么拿呢?”
      老张马上拿了一张小红纸,一把捻成坨,再双手搓得皱巴巴,在桌子上用皱巴巴的纸“吃墨”,两分钟搞定。再转成同,扯一张红旗杂志,在一头一挽,扎紧递给她。把钱放进袋袋,马上写,如同实地免费传授书法,散了的人又围拢来看,一声不响如同书法学习者。
       两丈开外的宋大宝和老赵也差不多,也是这么被围,也在边写边卖。看得出,顾客对三位是满意的,虽然没有谁给予肉麻的吹捧,三人自有东西说话,不需要肉麻吹捧,也不需要王婆卖瓜自我吹捧。不像镇上那个人,一天不吹牛皮就过日子不出来。这里感觉买卖双方都是舒畅的。三位写家没有对顾客说“您好走”、‘“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之类和后来到处听得到的客气用语,而实实在在把人当人。没有虚情假意,没有后来的一边称顾客上帝一边口蜜腹剑大赚其钱,把顾客当龟儿子。双方平等,一如古时。
       写到中午,人渐渐少了,大概街面上的人进馆去了, 宋大宝对老赵老张说:“我先去买几个馒头来看摊,你们吃东西去。”正在这时,老张的父亲提一个保温盒送饭来了,老张接着说,“赵老师,您也去吃吧,我来看摊子。”
       老赵说,“那我就回家吃去了。”他家在教委,挨得近。几个人吃毕,各自归位动手写对不提。
       大约下午两点,又是人群颤动,围买对联。老张的父亲没有马上回去,帮助张挂、或者滚筒、收钱、递货。
       大约五点多钟,街上的人纷纷回去走得不剩几个。三个笔杆儿也打道回府。老张到屋清钱,七十多元,比一个月工资高。
       吃了母亲弄的晚饭后,他先在桌子上架起两米长的铺板,在上面裁红纸,随手拿起一叠,大概五六张,对折,刀子伸进,裁开,再在裁开的一叠中对折又裁开,余下的也照章办理,也就是每张一分为四(每张纸裁四条)。约一个多钟头裁完,接着要做的就是写的事情了。写的联语,来自书里,或是当时流行。厚厚一本书,挑出的、反复重写的不过二三十副。讲究对仗,平仄不那么顾及。无非是:“春夏秋冬行好运;东西南北遇贵人。春风堂上初来燕;细雨庭前新种花。天将化日舒清景;室有春风聚太和。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之类。
       全为七字联,老张写七字是不需要折格的,他不懂很多年纪大的老师傅,纸上写七字还要折格,怎么就不好安排呢,大小很好调节,他可以不露破绽安排这七个字不松不紧,符合要求。每写一条,放笔,双手各拿住一头,弯腰依顺序摊放地上,让墨迹干。写一条摊一条,很快一间摊满,接着摊放第二间,第三间。不折格节约了时间,四十副竖的写完,写四十张横批。马上睡觉。第二天四点多起来,一副副折好。五点预期赶到原地布置,重复昨天的劳动。
       还是差不多的情况,早晨就有人要对子。不同的是,老张的父亲今天早饭后出来了,由他收进递出。老张专门写,十点钟左右,人最多的时候,老张也停笔卖货。一会卖差不多了,又接着来写。中午,也不回家拿饭,就方便,买饭店的东西吃。下午三点,街上没有人了,这倒是比昨天(二十九)散场早,都回家安排夜饭、团圆、粑对子去了。回去清点,一百二十多元。真正是薄利多销。这时候没有乱套,写字的都没有把自己高人一头的字当成什么书法,是不是呢,有的人可能比今天大赚其钱的人字还要好,讲究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想都没有想到以后一些人的天价,那是后来经济挂帅、扰乱市场的人搞的,于这些人无关。
二、
       九十年代初,印刷对联还没有进入这里,还是手写对子的天下。  
       老张供销社下岗后,可以不管什么对子不对子。如果干本行,卖那些生活物资、生产物资,什么都能涨价,许多人靠涨价发的财,蠢棒都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市场经济,无所约束。发的越多,越是榜样。他头脑僵化看老黄历,还以为涨价是扰乱市场,投机倒把,认为大把来钱、暴富是可耻的。没有想到他是错的,乱套并没有一个鬼脑壳管,一些被禁止的都合法化了。仍然不为所动,还是义无反顾干他比较喜欢的,也是人老实缺乏经济头脑的缘故。不做改变,白白错过发财机会。他在镇上开了一个做牌子的工艺店,象死牛木马,没有弄到钱也坚持。字占鳌头没有发,同行富起来靠的不是字,功夫在字外。假的比真的厉害,这样例子并不少见。
       这个迂腐人在别人大赚其钱的时候,他大看其书。在深攻颜柳,颜柳有了火候,接着研习各种字体。他以为,不用超过别人的时间、心血,哪里有特长。不看书,哪里知道写法的五花八门;不久练,怎么获得熟能生巧。他把别人喝茶聊天打牌的时间钻研,终于,楷行草隶篆,一网打尽,了然在胸。比那牛皮王多了三项。牛皮王就用那么一点皮毛发发发,他技艺在手穷穷穷。别人先入为主,本大业务多。他就是麻雀琢米汤,糊了几张嘴和两个小孩的学费。在有限业务中,连对子也比牛皮王少。
       他做招牌,不喜欢在为别人做的招牌上留自己的名字。使很多人发生错觉,分别将他的字框到几个不同的人头上,由于这几个人生意好,把老张的字当成他们的字,薛仁贵由张士诚冒了,历史和现实,何其形似。
       扯远了,却说老张写对子,春节的时候,开始搞过几天,镇上没有县里顾客多,没有特别好的地方,好地方牛皮王住那里占着。春节,牛皮王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一大团人帮阵。顾客看的是气势,字好字歹并不特别清楚。那里围的人多,就以为非这里莫属。
       老张住新街,自己的门面,还算开阔,只有车辆过,行人过,知道的也不怎么找写对子。
       老张觉得,有的人到世界上好像专门享福来的,有的好像专门吃苦来的,就是难以时来运转。
      他把原因归结到因果关系上,别人幸福是前世修的。他不知道前世,他知道前半世。在单位抽农业学大寨工作队员期间,杀过青蛙杀过蛇,有一次青蛙杀了,丢在住户围着吃饭桌子上的一个炖钵里,弄得住户一家都不吃那钵菜了,实在冒失荒唐(他以为别人和他一样是吃的);有一次过路,从路边的大茶树上揪下两条乌梢蛇,回住户家弄熟吃了。第二天到生产队边沿查看秧苗,听到隔壁队里“抓强盗”的声音,看见一个青年跑过来,马上抄近路跑去迎头拦住,虽然没有动手打人家,是他堵住的,这些人领走打不打,是不是真强盗,反正他是有罪过的。
       下岗后还是杀生。一次对面周家,喊老张过去,原来他家旁边水坑一条蛇。老张看见,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个竹篙死力打。老周本人和他两个儿子不动手,只在旁边看。杀业太重,没有好的气场,影响业务在情理之中。生物都是有灵性的,具有报复性。那些报复的毒气不散,罩住这个人,就没有亲和力可言。
       老张有次照镜子,吓一跳,那么难看,一副凶徒模样。心地善良,面恶心慈,就容易误会。都说镇上那个杀青蛙最多的人,后来完全是一个青蛙模样,和青蛙一样的肚子,也和青蛙一样没有颈项。啊,又扯远了,还是说写对子。
       快过年了,新街门可罗雀,老街上人来人往。老街窄,人多空间小,热和。新街太宽的街道,太多的通道,让冷飕飕北风肆无忌惮长驱直入直捣行人脸面直往屋里灌。老张春节时在屋里写过,一些人好像有鬼扯腿,还是往老街飚。老张的屋在新街坐南朝北一条中,北风直灌,写出一不留神墨汁就把联句纸张糊成大花脸,或者吹得稀里哗啦满地飞窜。老街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密不透风的屋宇成了挡风的铜墙铁壁。
       前天,老张到常德桥南买了两刀红纸,两瓶湘常墨汁。腊月二十五,住手没有事干了,正好写对联去,需要弄点钱,不是一些人讲的,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可以不计较但是社会要计较。小孩下学期的学费,还没有放假就已经提前交了。提前交是不是来年就不收钱了呢,没有这么好的事。一到开学,又会有源源不断的名堂、花样百出的费用要压向学生,最后是压向家长,老张许多人领教过其中厉害。社会逼良为娼,能把一个不爱钱的人培育出一个斤斤计较讨价还价的人。有钱好,闲时备起急时用嘛。
       别人腊月二十就开始写了,他不急,他一天就可以写一百副,明天二十六开始。真正大卖就是那么几天。今天只到街上看一下,选择一个地方。那些腊月二十就开始写的,当天休想卖出多少,起一个制造声势的作用。一连几天,都不可能大卖,剩下了,并不慌,还晚上加班写。最后几天才是冲刺阶段,运气好,就能卖完,剩货成为俏货。对于手脚慢的人,提前摆摊确有必要。
       老张对堂客交代了一声,离开店子上了老街。首先到了上街猪院子(无猪,叫这个名字),有三条汉子摆开桌子比试、华山论剑。围了一堆人,走拢去,两个老头不认得,认得的是熟人张黑皮。张黑皮仅高一米六,体重不下一百六,肌肉肥肉交织。圆方形胖脸几分得意,刚刚用毛笔写了一副长联(两纸凑成一张)摆在地上,笑模悠悠打量。以前,都是纸张好长,就写好长。现在纸张相接变长,写字人在共同的欲望中适应需要。老张作鸡瞟蛇状,看清内容好像是结婚的:
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定矣;
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
       对联怎么样,老张这时候还没有研究,对上下联第三分句节奏点的平仄不对,没有看出 。八八六十四、九九八十一,都是仄对仄,但是张黑皮的感觉不错,好像写出了一副惊人名对一样。老张觉得没有可取之处,字如其人,方方正正臃臃肿肿。转背一瞧另外两位,看了一下就走了,还差一些。虽然这里热闹,明天这几个人肯定要来的,不用和他们争地盘。
       五百米后,走到了日杂门市部前面,也围了一堆人。两张自行车拉开距离,保险杠上放着铺板,蒯氏三兄弟一字排开,人人抓笔在写,三兄弟性格相投,大致差不多,过得去而已。这里不好插足,望了一眼也走了。
       来到中街林源商店,是童大官人的根据地,他租书都在这里,不好打破,还是继续向下。
       来到工商银行前面,眼前一亮,那个以地为桌的小伙子写得不错。看得出,是写书上的对子,没有搬书,靠默记,脑瓜好使。只有纸笔墨砚,用这种蹲在地上的姿势,就不需要带桌子,适合游击战。这是个外来人,那一笔字盖了,刚才那几个只能扮演提草鞋的角色。他写的也不是古人的字体,老张一看即知,是当代著名书法家上海胡问遂老先生的字体。不错,与真迹一般无二,很下了功夫。粗细得当,字体很潇洒。写成这样,弄点子钱不是问题。学不学古帖也问题不大,要成大家,另当别论。这里是十字路,明天摆这里不一定好,影响交通。
        跨过十字路,是下街地界,前面一百五十米处,是业务最好的牛皮王的店子。店子门外,牛皮王和后人搭了台架操作。
        牛皮王外形没有富贵之气,瘦里吧唧,极象一只猴儿,他的业务,却如一副对联描述:生意如同春意美;财源恰似水源长。
        真不明白,他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手艺不高价格高,一些人就买这种质次价高的东西,他的价格起码是老张的双倍。业务是老张的十倍。他极端自信,自私,自恋,狂妄,小气。这是很多不买对子人,给他的评价。
        既然钱那么多,怎么还小气呢。有知情人津津乐道说:很多女人冲他的钱去(他是离婚的),一个个都没有得到几个子儿,反而做丫头,洗衣弄饭烧茶……晚上陪睡。前前后后,来一个走一个,走一个来一个,夜夜新郎,这些女人啊……还是有人盲目来……极臭的社会名声挡不住财源滚滚。
        牛皮王瘦如猴儿却字如墨猪,喜用粗笔,平均布墨,由于粗而结构紧凑,喜快写,没有顿挫抑扬,一律求快,与快速抓钱吻合。别人赞美他,写得流畅,他根本不知道是毛病。他粗通文墨,也就是:“金猴揣果含笑去,玉鸡报晓踏春来”这样的水平,平仄有问题格调也不高,倒是能够麻人,牛皮王吹得响亮,捞钱不少。
       见老张来了,越发写得快了。老张有意和他开个玩笑,“牛老大,你生意好,忙不赢,我来帮忙写几幅。”牛皮王开始没有拒绝,心想多一双爪子写,多弄钱,要得。又一想,别人都不敢在我面前拿笔,这不是叫板吗,不行,怎么让人家在我关公面前耍大刀、出风头。可是自己已经答应,就给个下马威。见老张拿笔要写未写之时,痛下杀手立起狂飙。老张后面动笔,上联,比牛皮王慢了两个字,下联,老张第四字赶齐,写完,比牛皮王还快了一个字,先放笔。牛皮王赖以骄傲的速度输了,速度就是他的生命,他和任何人说,没有哪个比他快,别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作。等老张辞别,悄悄把老张写的一副揉成一团,丢在他背后门面桌子底下,不敢挂出让人看,莫让质量也输了。他就是最好的,想高过他,门都没有。
       老张继续前走一百米,到了工商联,工商联提前放假大门关闭。一条五丈长的绳子,挂了三十来副对子,红红蓝蓝(蓝对是有亡人的人家挂的)。一个神情呆板、个子稍矮、体态不胖不瘦、面皮白净、戴一顶绒帽、不苟言笑、接近七十岁的人恍恍惚惚立于前面,无忧无喜,面沉如水,等候顾客。可是,一个个都是过客。
        他写的是行楷和隶书,看得出,下过功夫。每笔都有出处,中规入矩之外,有些由于拘谨带来的四平八稳、和大小粗细变化缺乏。尽管如此,还是强过牛皮王。生意又哪里有牛皮王的一个零头。
       这时老张想起工商联的负责人文经理,人与人怎么这样千差万别。文经理是何等会做生意,老张就是一次次买文经理的木条儿。每次背回家,都觉得上当,质次价高。到了下次,还是往这里来了。文经理每次几句话就能打消老张的顾虑,神情倒转来是替顾客考虑,很诚实,一点不像玩名堂的。恰到好处的笑容还让顾客受宠若惊。如果文经理来卖,这个对子早没有了。
       老张见别人是避之不及、怕打动他的呆气,老张倒是同气相求,走过去和他攀谈起来了。二人一问一答,有问有答,似为知音。知道了他姓王,在流溪河当连校长。(后来,他们是一个协会的文友,有十多年交往,他八十五岁去世)。
       二人站在街边谈了十分钟别去。其间只有两个人买,这应该在情理之中。应该有识货的人。老张没有再下去,知道用处不大,下面分明不是死角,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适合,无人在下街交易。
       老张没有找好一个地方,又觉得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就像那个蹲在地下写对小伙子,无为无不为,在地上写,也风生水起。还是明天出来,哪个地方有空挡,就在哪个地方写。现在,回去做准备。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6-12-24 20:33:56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5 09: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文友关注给力。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6-12-29 06:40:55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张没有找好一个地方,又觉得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就像那个蹲在地下写对小伙子,无为无不为,在地上写,也风生水起。还是明天出来,哪个地方有空挡,就在哪个地方写。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9 07:2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山之梅老师来访关注。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6-12-30 10:4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山之梅版主厚爱加精。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7-1-15 10:55:32 | 显示全部楼层
接地气得很,生活气息浓厚。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7-1-18 10:36:32 | 显示全部楼层
天风 发表于 2017-1-15 10:55
接地气得很,生活气息浓厚。

过奖。是想写得生活气息浓厚一些,有时候好点吗,有时候笔力不逮。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7-1-18 10:49:4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可能读懂了,“二婆”也好,“老张”也罢!你是用第三人称写自传!太精彩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7-1-18 11: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气息浓厚。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正扬社区

GMT+8, 2025-6-6 18:16 , Processed in 0.035161 second(s), 21 queries .

Powered by http://www.cdzyw.cn 常德正扬社区

© 2022-2023 正扬社区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