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写写母亲最后的日子，可每次拿笔，笔有千斤重，思绪很难平复，无法正常完成。每次都是不了了之，希望这次能写成一篇。 那天，母亲从我家执意要回去。从不执拗的母亲，那天为何如此？母亲回家，这一回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 母亲去世快十一年了，去世的那年68岁。她走的前几天在我家里，特别是最后一天，还没停歇地为我忙碌着。 我母亲快六十岁时检查出有高血压和心脏病，从此没离药。 为了国家的水利建设，我娘家在2005年从石门县移民，到了澧县。移民后，爸妈和哥哥住在一块儿，弟弟家离爸妈有三里多路，不同村。我住在常德鼎城，离现在的娘家100多里，中间还隔了一个临澧县。 2012年，我住院两次，手术两次。那年，大女儿刚外出打工，儿子读职中，家里正修建养猪场。冬月十八，我第二次手术后出院回家。爸妈心疼我，他们冬月二十专门到我这里来照顾我，并帮着我做一些家务事。此时猪场的育肥栏已经修好，但还没有买进猪。母猪栏还没动工，还有一些材料没有准备齐全。我家里办事一直都是“泥巴萝卜吃一截擦一截”的，常常是“腰里别个短把锄，水来便开沟”，也相信人们常讲的“事到事圆”之说。前不久还有人在笑话我，说我胆子大，手里才两万块钱也敢修养猪场。 家里的老猪圈养有年猪，冬月二十四，将年猪杀了。那时，我的身体还相当虚弱，什么也干不了，最多只能动嘴吃动嘴说。婆婆老年痴呆，不帮倒忙便已是开恩。老公在新建的猪场那里有太多的事要做，家里其他事他是顾不了的。杀年猪也就是趁爸妈在，让他们内内外外忙乎，我心才安。 年猪杀了，二十五的这天一早，妈妈考虑到我养猪场既然已建好了几十个栏，便建议我买些小猪来先养着。猪是一天天长大的，我的身体也会一天一天好起来。当时我也没门路，不知道哪里有仔猪买。妈妈便和爸爸商量，想着主意，催爸爸联系他们圈子里的人，这个那个打电话询问。机会不错，同为移民户的一个老乡也是移民到澧县，离我爸妈不远。他们夫妻到石门山区送货，正打算回家，空车。接到爸爸的电话便到附近的集市上转了转，买到了四十五头仔猪，全是十多斤刚断奶不久的。妈妈这天在家里帮着腌肉，炸猪油，洗肠子肘子心肺，收拾家里，还帮忙做饭等，没有空闲。爸爸时刻与买猪的老乡联系，那时也没有微信，不能发位置。老乡夫妻也不认识我家，爸爸便走到几公里外的大公路边的路口等着他们。 直到太阳快下山，老乡送猪才到。妈妈爸爸帮着将仔猪分栏，多抓些稻草保暖。晚饭，妈妈早已准备，忙完了便吃饭。当时我差钱，欠了老乡三千块，说好来年给他。有我爸妈老天派老交情在，他说很放心我。 妈妈见这车回去是空车，便想在我这里拉一车柴带回去。移民后，妈妈住的地方是小平原区，没山，少柴。妈妈用柴做饭、煮猪食、烤火几十年了，对柴是情有独钟。特别觉得冬天里用柴火烤火，在火坑里煮饭，炖菜，烧开水，生火解决，身子暖和。还有，腊肉还是要用石门的方法熏——肉高挂、烟常熏，腊肉才会更香更美味。她常念叨移民后啥都好，就是没柴烧，烤火不方便。我建养猪场的地方是一片荒山，我是将好的柴火专门砍了清理后才找铲车推平的，因此家里柴火很多。我立马答应，说好妈妈爸爸都不要随车回去，交待老乡只要将柴火送到妈妈家里就行。再说有嫂子在家，嫂子会安排柴放到哪里。老乡满口答应。 妈妈与老乡夫妻说着说着，突然说要随他的车回去，且只她一人回去。 自妈妈查出有心脏病高血压后，医生交待过，妈妈身边不能离人，她每时每刻都有倒地猝死的可能。她也真的曾猝死过两次，间隔时间有两年多。幸好两次爸爸都在，发现妈妈不对劲，爸爸赶紧扶住妈妈没让倒下地。急救，醒来几分钟后，啥事没有，一切正常。妈妈是劳动惯了的，一天到晚总是脚不停手不住。 冬月二十七是我叔叔的生日。叔叔移民的地方也是常德鼎城，和我一个乡，距我三十多里路。叔叔是爸爸的堂弟，叔叔的老婆是我妈的亲妹妹，我亲姨，是亲上加亲的关系。妈妈交待要爸爸一人去给叔叔祝寿，她不去。听到妈妈说要一个人随车回家，我心里很不乐意，当时已经天黑。我婆婆劝，老公也留，爸爸也说要和妈妈一同到叔叔家去祝寿，说妈妈一人回去他不放心。老乡也表态，柴火一定负责送到。妈妈被我们拧不过，当时松了口，终于不再坚持。 就在老乡上了车准备离开时，妈妈却出尔反尔，马上上车坐到了老乡的车上，生怕老乡不带她回去一样。我差不多哭着要妈妈下来，她笑笑嘻嘻就是不下来。她说，这一大车柴，全部麻烦老乡，不好意思，她要亲自回家才踏实。还特意交待爸爸，要爸爸在我这里多住几天。爸爸、老公、婆婆、还有我，还有老乡，全都劝说，妈妈就是不下车。 最后心想，妈妈这几天虽然有点感冒咳嗽，但精神很好，一切都正常。将近两年没发病，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家里哥哥弟弟虽然都在长沙打工，但嫂子在家，弟媳也每天都会到妈妈这里来看看的。妈妈非要回家，路上有老乡夫妻，下车后家里有人。尽管有些不舍，也就只好作罢。最后我还给妈妈、给嫂子、给弟媳捎了点肉回去。 妈妈就这么回去了，永远地回去了！ 二 以前，我不相信鬼使神差，不相信生有地方死有地方，不相信命运早已安排，更不相信那些所谓的预兆，这次，我不得不相信了。 一切都是鬼使神差，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一切都是牵着妈妈走、催着妈妈回去的。好像等不及了，非回去不可，谁劝也没用。他们知道有爸爸在，妈妈走不了，因此便指使妈妈把爸爸狠心撇开。妈妈明明知道我身体还相当虚弱，还说要照顾我一段时间，可她才来五天！她一直都非常疼我的，这次，她不再疼我。她被什么东西压着，逼着她没有了主心骨，狠心地抛弃了我，不再管我了。 也就是冬月二十六，爸爸乘车去了叔叔家。我是病号，精神不足，没去。爸爸说二十七吃了早饭仍然到我这里来，猪场的一些事还要帮着动一动。 刚吃晚饭，我弟媳打电话给我，带着哭声：“姐，妈妈走了，你和爸爸快回来吧。”我脑袋当即便“嗡”了一下，像五雷轰顶，站不稳，我顺墙瘫坐在地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绝不可能！我不信，我肯定听错了。我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搁了好一会，弟妹在电话里大声叫我，我使出全身力气，还是不相信地问：“妈妈？走了？去了哪里？昨天才回去的。”弟媳又说：“我白天有事，吃完晚饭，才过来拿你给我捎来的肉和猪肝，到处喊妈妈，没人应声，问嫂子，嫂子说刚才还听见妈妈唤鸡喂鸡。我到鸡笼边，发现妈妈倒在了门边，喊来嫂子，又马上喊来医生，打算送医院，医生说没用，人，已经走了！” 三 昨天的此时，妈妈还在我这里正吃饭，有说有笑。昨天，妈妈给洗的衣服还晾在屋檐下，有些还没有完全干。碗柜里，妈妈煎的猪油和猪油渣还在妈妈昨天放的地方，没有动。热水瓶里，妈妈昨天回去之前灌的开水，还烫手…… 昨天，我要是坚持不让妈妈回去，像小孩子一样再次狠些撒撒娇。小鬼找不到我这里来，妈妈便会躲过此劫。 我家里要是没有足够多的柴，妈妈也没有借口随车回家，毕竟老乡的家比我妈的家要近好几里路。妈妈平时是不想给人添麻烦的，这次却有些意外。 我要是不同意买猪，也不会有老乡的车来，没有车回去，妈妈是不可能走回去的，也就躲过了那个时辰，妈妈就走不了。 我要是没有住院，没有动手术，那几天爸妈也不会到我这里来，爸妈形影不离，那些小鬼也就你没有机会下手。 ……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把妈妈给弄没了，我恨我自己，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不要说什么生命无常，太多的假设，都是枉然，想到母亲在我家这段时日，是那么快乐，那么安然，我心中对失去母亲的痛就缓解了一些。母亲，给我留下了遗憾，遗憾有着撞击心扉的力量，这些都可以化作生活的力量，好好过日子，母亲还会来，来问候我，笑嘻嘻地看着我们这一家的忙碌和幸福。 四 写到这里，我已经是泪流满面，我的思绪已乱，头很痛，心很痛。呜呼，我无法再写下去！今晚，肯定又无法入睡了。 妈妈要是还在，今年79岁。 2019年，在妈妈去世七周年时，我专门写过一首歌词《听雪思亲》纪念母亲。刚发空间，就有范援朝（超然风范）老师拿去免费谱曲编曲，随即又由范老师请了马儿（马庆红）老师首唱，后来还有其他老师翻唱过。 就让这首歌词来结尾吧，希望妈妈在天之灵有所安慰，也希望妈妈在天堂一切安好！ 《听雪思亲》（歌词） 雪，一片一片又一片地飘； 风，一阵一阵又一阵地哮。 妈妈呀，你在哪儿？ 你是否，感觉到寒风凛冽的哀嚎。 雪，一年一年又一年地飘， 鸟，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叫。 妈妈呀，你在哪儿？ 你能否，告诉我极乐世界哪里好？ 妈妈其实没有走远， 妈妈的味道还在心中聚焦。 房还是那房，灶还是那灶， 回到家，妈的影子无法找到， 只见爸爸，眼含泪花似哭的笑。 妈妈已经越走越远， 妈妈的味道随着雪花在飘。 树桠歇一歇，细竹摇一摇， 没有妈，无根浮萍心难落脚， 奢望来生，再次回到您温暖怀抱。 每个人的走逝，都有故事，母亲断然离开，并非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我懂得，他留下戛然而止的故事，让我深切地感觉到，一切在无法预料里，不要拖延到下一个时间，人生不能假设，珍惜当下，才是生命应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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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 发表于 2023-10-3 22:49 拜读佳作点赞！
黄宗梅 发表于 2023-10-3 23:53 写得好极了，为你点赞！
彭淑娥 发表于 2023-10-4 00:01 拜读好文！対妈妈的怀念！做得很好了啊！孝顺的女儿！
蔡荣芝 发表于 2023-10-4 06:09 拜读袁老师佳作写得真好，対妈妈的怀念！做得很好，你是一位孝顺的女儿！值得学习！为你点赞！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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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3 22: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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