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澧水河的“澧”字说起

于乾松

从澧水河的“澧”字说起


毕承福


细细品析一下澧水河的“澧”字，它由三个部分构成，一个是“氵”，这是水，是河的基本内容，一个是“曲”，是说河水流动能够发声如歌么？那么下面的“豆”呢？更是涵蕴丰富，像一个酒杯，并且盛满了酒，酝酿着微醉与醇香！也像一杯盖碗茶，发酵着自由与闲适。也像一张摆满佳肴的圆桌，香喷喷的，单等人们围了拢来推杯把盏，斗酒划拳。


再看，又像是一面鼓，或许用“架”更合适，因为当初端午赛龙舟，舟正中就安置着这样的一架鼓，击鼓人头裹红头巾，动作极为夸张，将鼓擂得震天响，划桨者随着鼓点的节奏，哦豁，划起！龙舟就跃进了一大段。偏偏，澧的读音又是很轻细的Li，而且是第三声，特别婉约，这能算是澧水的特点么？我没有上溯澧水源头，单从二圣滩到津市望江楼这一段流程，确实可以体验澧水的这种风范。


天王盖地府，宝塔镇河妖。这个宝塔就是蜚云塔，它矗立于澧州城的东南角，每日太阳冉冉升起，都给它镀上一道道佛光，普照大地。在蜚云塔的上游，澧水一路咆哮，激流如飞，进入蜚云塔的视野，便舒缓典雅细步款款了，想必就是河妖被蜚云塔镇住了，不得不淑女起来。沿河北岸，都有一大片外洲，是从河底爬上岸的河床，每年夏日都会被河水浸泡一个时段，其余的时间，则百草丰茂，牛羊成群，土质特别肥沃。勤劳的人们，便在洲上种了油菜萝卜蚕豆等农作物，即使疏于培管也会大获丰收。到宋家渡口，有道水汇入，澧水更是宽泛深沉了许多，外洲逐渐缩小，渔业逐渐发达，那时大名鼎鼎的关山潭，感觉是鱼类的总汇之地，每年腊月开河捕鱼，一百多斤重的大鱼都产生在这里。


这农作物，这鱼类，这渔民，应该就是澧字中“豆”的文化涵蕴吧。我的老屋就在关山潭对岸，岸边也有一片外洲，与上游的坡形外洲不同，都是随着大堤蜿蜒着的一线平地，如同是跨上大堤的一级台阶，不过台阶太大，只适合《巨人传》中的高康大和庞大固埃上下走动。因每年都有洪水光顾，这地就不能种正经的农作物，于是作自留地分给大家，在洪水之前抢种一季大蒜或者萝卜，大蒜粗壮，萝卜清脆，之后再种一季葵花芋，常常有不错的收获。葵花芋生性泼辣，枝干高大，不仅不怕水淹，洪水来袭，它还能对大堤有保护作用，因此是夏季河边最好的作物。葵花芋也称菊芋，都是因为它头顶的一片晕黄，似葵花，又似菊花，远远望去，不仅黄橙橙的一片灿烂，而且随着轻轻的河风，时有暗香扑鼻，沁人心脾。那时的人没有现在浪漫，不管菊花葵花还是油菜花，开得再赏心悦目也不会有人想起要举办一个什么花节，供人观光摆拍，流连忘返。只有蜜蜂特别在意，那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天性，整天嗡嗡嗡地这里停停，那里点点，再飞回堤腰上它们甜蜜的小屋，乐此不疲。那是一幢幢盒式房，整齐划一，虽然没有编个栋号，来来往往的蜜蜂总是毫厘不爽地从地角缝出入自己的家，秩序井然。


花事凋零，根部的块茎就已成熟，在松散的沙质土壤里，徒手几刨，白白嫩嫩的葵花芋就袒露出来，去河水里稍作清洗，咬一口，清脆蜜甜，落口消融。那时讲究烧草木灰，是上好的有机肥料，大堤上，河岸边都有，只要还见青烟袅袅，就把刨出的芋埋入里面，十几分钟就熟了，撕去外皮，软软糯糯，别有一番风味，比红薯好吃得多。或者带回家，洗净切片，在辣子酱蚕豆酱里几拌，又脆又辣又甜，是极好的下饭菜。如果刨个十斤八斤，就不需要清洗，直接让其在通风处晾干，蔫蔫的，再洗净，在各种酱类中养活，又是一番让人津津乐道的风味。


如果喜欢吃葵花芋火锅，那你就让它一直在土里呆着，要吃的时候随时去挖，它永远都是那么生机勃勃地等着你的青睐。为了方便，有人将外洲的土壤取来，装入废旧的箩筐，里面种上它，偶尔浇点水，你会看着它的干长大，看着它的花萌发，看着箩筐里的土逐渐隆起，待它成熟，倒出来，里面就有半框芋，那种丰收的乐趣，更是让人没齿难忘。是的，你已经猜道了，我之所谓葵花芋，其实就是我们说的洋姜，或者土姜，形似生姜，吃过之后通气活络，神清气爽。不过，现在菜场里买的洋姜，一点都没有记忆中的那么水灵，那么清脆，这到底是“时位之移人”，还是它的品质确实已经变异？就如市场上的藕，长得再漂亮，也没有老屋后面的池塘里，跟着护坡往上长的藕，藕眼已被坡上的沙质土压扁，它的颜色却有浑玉般的通透，它的味道有荸荠般的爽口，嚼一嚼全是甜质，一点都不生渣生末，不过，现在的荸荠也成了一声叹息……但愿这些菜蔬，品质并未变异，只是我的感觉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那份朴素与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