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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生存(十二)
萧骏琪
这个深秋,我在漫无边际地思考着,家乡的枫叶点缀着资江的平静,一叶小舟烫平着水乡的涟漪……后来,我到了常德,在湘西北古城的某个窗口,我想到了曹庆升老师。 也就是在20多年前吧,曹老师在大栗港镇中学任校长,瞿选祥老师告诉我,曹校长的小小说写得好呢,一环扣一环的情节,读起来有蛮舒服的。我几度想去拜访这位小说家,可人家是校长,我又算老几呢?便有了自愧形秽的感觉。后来,终于没去。 20多年以后的2019年,我在桃江县文联召开的第三次文代会上见到了曹老师,老师仍然是在大栗港教书时的摸样,我很兴奋,曹老师如以前一样宠辱不惊地微笑着。那天,我们加了微信,第二天我便回了常德。有时伏案久了,有了和曹校长电话或视频的冲动。但终究不想去打扰一位退休老者的宁静,于是放弃了。 2022年,我到了望母洲,曹老师也去了。在岛上的一个凉亭里,我们坐进了资江的碎浪,看岛上的油菜花恣意地盛开,任语言里的文字在望母洲这个纯净的岛屿上真真殷殷地跳跃。 因为文字结缘,因为文字的再度遇见,这时,你相信了缘份吗?那天,同行人都在望母洲寻找美丽,而我们却独辟蹊径地坐进春末的阳光里,与一场文字盛宴作最轻最轻的解释,千丈红尘饰我们以锦绣,万朵桃花饰我们以华裳。 肖育红仍然忙碌着,谁也无法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清闲一时半刻。有时候想他了,或者打个电话给他也要碰运气。人家忙是太忙,但仍然抽时间去“诗”一下或“书法”一下的,这叫儒商,也叫能者多劳。 偶尔去大栗港办事,认为自己应该完全低调,也不告诉别人。到中午时分,忽然发现有了饥饿的感觉。中国式生存便是寻找果腹的食物,先和一家蒸饺店互约了,他说没酒啊。饺子下酒不是越喝越有吧,去找酒,小瓶的最好是三两裝的小瓶,没料到在一家超市即将进门的一瞬间,忽然发现肖育红一家人正在午餐。南无阿弥陀佛啊,果然上帝保佑,我的饺子钱和酒钱全都省了。 育红是马迹塘人,但他一直在大栗港生存着。他原在供销社工作,但当有一天有那么一根稻草把供销社压得支离破碎时,他没有选择狼狈或潇洒地回到他的出生地马迹塘,而是坚持地在大栗港住下来。这是另一种中国式生存啊,从一辆木板车拖着一车书籍沿街叫卖伊始,慢慢地有了一个叫兴华书店的书屋,再发展到现在的兴华广告公司,肖育红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仍然清瘦如以前的精明形象。 无法与这位儒商兼宗亲兄弟促膝长谈关于文字的点滴,便只有俗气地祝福这位比大栗港人还要大栗港人的大栗港人的生意好得押腮。 肖育红是商人,但更是读书人。 我从来没有叫过选祥老师为瞿爹之类,人家子孝孙贤,又是我的老师兼长辈,按道理足可以“爹”了,但我总认为叫老师为好。老师久了,便正儿八经称先生,因为不管年龄和学问,先生毕竟是先生,而且真的是先生。 从学校走上学校久了,少了在课堂里的拘束,但先生永远是先生,这个在40年前已注定了而且永远不能更改的。记得有一次和他在大栗港小乡港唱歌,先生跑调了我也只有强忍着笑,没有如评价其他人一样肆无忌惮,先生当时也看出来了我的“用心险恶”,也笑了。 2015年小女儿病了,和娘把她送到大栗港医院。因好久没去过外婆的刘家湾,到了下午,便祖孙三代浩浩荡荡地去了。舅舅们热情 ,搞了一桌菜招待我们。刚上桌还没动箸,先生来电话了,口吻如在学校般,很严厉,他要我立即弃了筷子动身到杨家嘴,他骑摩托车来接我,当然没多大的事,就是搞杯酒。 先生搞酒是认真的,他斟满酒,眼睛瞟你一眼,然后把自己那杯送到唇边,喝一口,嗞嗞作响。酒又不是什么亏盈之物,我喝了,但没喝出嗞嗞的声音。这一点,老兄弟周建文还几度批评我:亏你喝了那么多年的酒,喝酒时连响声都冒得,作惜哒呢。说完也如先生一样瞟了我一眼,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先生一手毛笔字如行云流水般押腮,我年纪大了,只能临渊羡鱼而无法退而织网。在小女儿三岁生日的时候,想搞几幅对联那么“红扯扯”般喜庆一下,于是乎厚着脸皮求先生银勾铁画一下,先了应了写了,为小女儿的三岁生日带来了好多惊艳的目光。 萧祯祥老师离开我们已有6年多了。 这是一位亦师亦兄的老师,每天晚上他家是可以门庭若市的,上下邻居来了,或围火塘烤火,或聚桌打升级乌龟,吵闹声说话声是不绝于耳的。有人开了个或荤或素的玩笑,于是哄笑声四起。萧老师也笑,或添几根柴或丢几支烟。子夜了,萧老师会把吊锅挂上,切些肉片什么的,放入锅中,趁锅里嗞嗞作响时,倒入白菜或萝卜丝什么的翻炒,再加一把干红椒进去。菜好了,分一碗一筷与众人,斟一碗酒。大家忙弃了牌桌,围拢吊锅,就着白菜萝卜喝酒。 我有写作能力是萧老师发现的。初二时,他先让我参加全片作文比赛,再参加全区乃至全县作文比赛。那只是一次作文比赛,在当时也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对当时才15岁多的青葱少年,该是一种很伟大的转折性蜕变啊。 我喜欢画画,喜书法,也爱好跳舞唱歌,但正因为这一次对我影响很大的作文比赛,使我最终弃了一切诱惑,选择了文学创作。 我的第一本诗集《认识岁月》出版后,还送了一本给萧老师,那时他已病了,病魔的袭击让他本来瘦弱的身体更瘦了,连最爱的酒也戒了,就是抽烟,也只是偶尔抽一支。 萧老师是2017年2月走的,那一年他未满70岁。我们是平辈兄弟,但对他,我一直是执弟子之礼,因为他是我的老师。 无法寻觅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就一椅凉床,我们兄弟般一人一酒坐一头,中间半碗炒黄豆,我们举杯,相互致敬斋饭山的凉月和野猪坝的流水:我们有理由讴歌盛世,我们有彩笔描绘春天。 祯祥老师,梦中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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