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第一次参加工作,很自然地想起我1969年当民办老师时的学校领导陈国基老校长。 陈校长是安化公社(现为三岔河镇)的人,个子高挑,皮肤黝黑,操长沙口音(我们俗称南边话)。那时候,学校条件很差,只有一栋简易砖瓦房,四栋茅草房。学校的食堂就在厨房里。开餐时,一个八方桌,十几个老师围拢来,站着吃饭。一次,学校得到县里表彰,陈校长从家里提来一只公鸡,叫厨房师傅宰了,炒上一大钵,给我们改善生活。他捧出一坛子谷酒,倒在碗里,命令老师们喝。他把碗递到我面前,大声说,从现在起,我要带新民为徒弟,培养他喝酒。当时,我喝了一口,胀得满面通红,差点吐了出来。后来,每当他喝酒,就邀我参与,帮他助兴,我的一点喝酒爱好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学校调进一个曾老师,腿脚不方便,走路有点跛。那天体育老师病了,校长安排曾老师临时教一节一年级的体育课。曾老师也没想许多,欣然接受。谁知弄出大笑话。刚进学校的孩子什么也不懂,老师的话句句都听得进去。当曾老师喊立正时,孩子们一只脚落地,一只脚尖踮起,规规矩矩,一声不吭。喊稍息,也是如此动作。喊齐步走时,激动人心的场面就出现了。曾老师在操场上带头示范,喊着“一、二、一”的口令,高低不平地、一跛一跛地行走,孩子们学着老师的样子,也一跛一跛地围着操场打圈圈。曾老师见状猛然明白,马上宣布解散,叫学生自由活动。孩子们也不知什么原因,哄地一声玩耍去了。曾老师气急败坏地来校长办公室,把口哨往桌上一拍,大声吼道:“你也太那个了,明明晓得我的脚不方便,为什么安排我教一年级的体育?学生个个学我走路!”陈校长开始一楞,很快明白是什么事了,哈哈大笑起来,连忙来个90度的鞠躬:“实在对不起,我考虑不周,害得你出洋相,但不是故意的。我糊涂,可你也要提出来呀!”曾老师红着脸,摸着脑袋说:“哎呀,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算了,算了”。等曾老师离开,校长笑得弯下腰来。
陈校长有一个爱眨眼睛的习惯。有一次,几个人围着一个卖鱼的讨价还价。校长背着手,站在旁边看热闹并连眨几下眼睛,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卖鱼人好像明白了什么,马上说:“不卖了,不卖了”。提起篮子尾随校长而去。他几个快步赶到校长面前,说:“您是不是买鱼?”校长说:“我没有讲买鱼呀。”“哎呀,你怎么朝我老是眨眼睛呢?”校长说:“对不起,我的眼睛进去了沙子,你误会了,抽烟、抽烟”,说罢递去一支红桔牌的纸烟。还一次,一个年轻女老师上公开课。校长站在教室外面,看了看黑板,望了一下上课的老师,然后走了。紧接着女老师大声喊道:“下课!”公开课提前十分钟结束。谁知歪打正着,听课的老师评价这堂课效果不错。事后,有同事问,还没到时候,怎么就下课了呢?女老师说:“是校长打招呼,眨眼睛暗示我下课的呀。”我们听了,知道又是眨眼惹得祸,大家笑成一团。 校长经常带领我们搞劳动,边干活,边讲笑话、哼歌曲。我们学校旁边有户社员,男的叫金可九,女的叫周秀华,经常到学校收些潲水回家喂猪。那时候,有一首《心中的歌儿献给金珠玛》的歌,记得歌词是这样的:不敬青稞酒呀,不打酥油茶呀,也不献哈达。唱上一支心中的歌儿,献给亲人金珠玛。”到了校长嘴里就成了:不学金可九呀,不学周秀华,也不要学哑巴。校长把词儿一改,加上唱得不成腔调,一下逗得我们笑出眼泪。 校长讲话慢条斯理,暗藏玄机,他也不带表情,让你突然醒悟,忍俊不住发笑。有一次,不知学校老师到哪里去参加什么活动,临行前,校长板着面孔特意安排:“今天就留新民和刘玉兰老师留守,你们一对金童玉女正好可以排演《老两口学毛选》,学毛选可以,但不能学别的什么活动。”老师们哄的大笑,那个女知青老师满脸通红,翘起嘴儿说:“只有俺陈校长,讲些么的哟”。 (前不久,我在滨湖公园看到了同龄人朋友表演两老口学毛选的节目) 一年后,陈校长调到另外一个公社当校长,从此再也没有见到他了。半个多世纪过去,我常常想起他。当民办老师的那段日子虽然很艰苦但很快乐,因为有一个善于创造快乐、制造笑声的陈校长。虽然小学校长连个股级都不是,但他在我心中却是一个最可亲敬、最有能力、最有水平的好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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