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or=rgba(0, 0, 0, 0.9)] 1977年恢复了曾经中断十几年的全国统一高考，那时候我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当知青，每天跟着大伙忙碌在畎亩山坳之间。当从报纸和广播里知道要恢复高考的消息后，怦然心动了。成为一名大学生，天之娇子，何等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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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rgba(0, 0, 0, 0.9)] 对大学和大学生的了解，多来自儿时跟老舅的接触。我有一亲娘舅，他幼年丧母，在老爹和哥姐们的拉扯下艰辛长大。他虽年少却酷爱读书，拿起书本就放不下，家人见他是块读书的材料，就紧衣缩食供他上学念书。他深知上学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就格外刻苦努力，几经磨难他终于考上了天津大学。
[color=rgba(0, 0, 0, 0.9)] 在60年代初期，那时候普通人家的孩子能考上大学，可是件相当体面的大事。记得有一年，家父去天津出公差，特意去大学看望老舅。回来后，直夸老舅有知识以后能有大出息，还说起大学里的事，听得我都着了迷。
[color=rgba(0, 0, 0, 0.9)] 那时，每年一到寒暑假，老舅就会来锦州住些日子。他的到来，让我们兄妹都特高兴。老舅不但性格好，一天笑呵呵的，没见过他发脾气。他懂得得知识也多，会讲好多故事。记忆最深的是：夏天的夜晚，倚在老舅身旁，仰望满天的星斗，听他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我还常缠着他讲大学里的新鲜事。他常鼓励我要好好学习，等长大了也上大学。从此，上大学这个念头，在我幼小的心里就深深扎下了根。
[color=rgba(0, 0, 0, 0.9)] 命运不济，我上小学时就遭遇文革，深陷一片“读书无用”蛊噪声中。中学虽赶上了一段“学生以学为主”，可又被“反击右倾翻案风”弄得半途而废。那时上学不是开批判会就是学工学农搞军训，数理化似懂非懂，英语更是如读天书，地理压根没学过，语文政治也只是写个发言稿、小评论，整天在闹哄哄中混日子。
[color=rgba(0, 0, 0, 0.9)] 初中毕业后就上山下乡当了知青，每天跟屯里的庄稼人一样土里刨食，距离书本越来越远，早已是笔墨无家了。
[color=rgba(0, 0, 0, 0.9)] 当时收到一位准备高考的同学来信，他说：“就是考不上，也要试一试，不能错过机会。” 那些天，我常常一个人爬到村头山坡上，脑袋里乱乱的。明知是机会，却没有能力去把握；放弃吧，却又不甘心。思来想去觉得同学说得对，还是应该试一试。
[color=rgba(0, 0, 0, 0.9)] 拿定主意后，抽空回了趟家，东借西凑弄了一大包书本就匆匆返回，算来还有一个来月就要开考，不抓紧时间哪行。爸妈见我来去匆忙，也没多问，叮嘱我照顾好自己，凡事自己拿主意吧。
[color=rgba(0, 0, 0, 0.9)] 白天还是要照常出工，全靠晚上复习，可是青年点里人多，到了晚上吹拉弹唱干啥都有，就是静不下来。没办法，我索性搬到了离青年点二里多地生产队的饲养房。小土炕上几块木板搭了个“桌”，虽说这里的气味难闻，可除了牛马的咀嚼声，比青年点可清静多了。
[color=rgba(0, 0, 0, 0.9)] 临近考试前几天，大队书记恩准，可以不上工了。我白天揣着书，爬到山坡上看一通，晚上钻进饲养房熬一夜。那些日子啊，永远不会忘。
[color=rgba(0, 0, 0, 0.9)] 高考的日子到了。起大早，揣着准考证，搭上去公社的拉煤车，颠簸一个多小时到了设在公社中学里的考场。一人一桌，都是旧桌椅，一动就晃荡，要是写字劲大了还吱嘎嘎叫唤。黑板上用粉笔画个钟表，监考老师定时往上标注时间。试卷发下来，心里咚咚猛跳，手都有些颤抖。看着试题似曾相识，又感陌生，会的少，不会的多。答吧，脑袋里一团浆糊，索性就凭印象靠感觉，一通猛写。
[color=rgba(0, 0, 0, 0.9)] 考试过后，几个同学相约到了学校附近的北小河。踏着岸边的积雪，斜倚在木桥的横梁上，看着河水在薄薄的冰层下汩汩的流淌，河底的石子，在太阳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四周静静的，我们冲着荒野大声喊叫：“我考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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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rgba(0, 0, 0, 0.9)] 发榜时，名落孙山已是预料之中，可那张《准考证》，我不舍得丢弃，一直保留着。前些年搬家时却不慎遗失了，实在可惜。
[color=rgba(0, 0, 0, 0.9)] 命运的改变有时机遇很关键。虽然在机遇面前，果敢地选择了挑战，可机遇多是为那些有准备、有能力的人敞开，是不会怜悯和眷顾无知与激情。
[color=rgba(0, 0, 0, 0.9)] 我们这茬人，在求知求学的年月遭遇动荡，荒废了学业。多数人在社会这所大学里，经受着生活的磨砺与淬炼。
[color=rgba(0, 0, 0, 0.9)] 日子真是过得太快，几十年弹指而去，那年的一个闷热夏季，我的孩子也迎来了高考。
[color=rgba(0, 0, 0, 0.9)] 高考的前一天，我陪着孩子去设在市里的考场熟悉周边环境，晚上又帮他整理需要带的东西，还特意预约了一位开出租车的老同学，让他负责接送孩子去考场，那一夜我几乎没睡。
[color=rgba(0, 0, 0, 0.9)] 当孩子走进考场时，我的心也随他去了，感觉比自己当年进考场时还紧张。两天的考试是在“煎熬”中度过，接下来的日子，是满怀虔心的祈愿和焦灼的等待。当收到装有录取通知书的特快专递时，心都要跳了出来。手捧着猩红的录取通知书感慨万千，我此生想上大学的梦，终于在孩子身上圆满了。
[color=rgba(0, 0, 0, 0.9)] 忙碌着给孩子准备好行囊，又送孩子去外地上学报到。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晚上我在校园里散步。高高的教学楼掩映在绿树草坪之中，静谧的校园散发着书香，我吸允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清香，感觉眼前的景物即陌生却又似曾相识，恍惚间，仿佛行走在儿时对大学期盼的梦呓之中。
[color=rgba(0, 0, 0, 0.9)] 前些天上街，遇见了在学校门口等着接孩子的侄女，得知她的孩子今年要参加高考。我不禁感叹日子过得太快，记忆中那个扎着一条马尾辫，整天在眼前蹦来跳去的小丫蛋，就要考大学了。
[color=rgba(0, 0, 0, 0.9)] 当问及小孩子学习和备考情况时，侄女虽信心尚可却也不无忧虑地说：“这孩子学习还算上心，就是有点马虎，不扎实。”“孩子够忙累得了，也就别过高要求了。”说完我又与侄女约定，待今年高考时，我要去看看孩子，即是对晚辈人的关爱，又可以借此再感受一番参加高考的况味。侄女闻听后直劝我不必如此劳神，我心里清楚，咱也帮不上啥忙，只能添乱。
[color=rgba(0, 0, 0, 0.9)] 临近中午，孩子背着大书包走出校门，那张胖乎乎的娃娃脸，冲我微笑着。我随手接过书包，好家伙，挺沉。侄女急忙跟我道别，嘴里一边说着：“一会还要送孩子去听课”，一边拉着孩子一溜烟开车走了。看着远去的车影，知道她们正是备考的关键时刻，紧张忙碌疲惫在所难免了。
[color=rgba(0, 0, 0, 0.9)] 几代人参加高考的经历，都将留在各自的记忆深处。虽参加高考的时间与环境不同，而相同的是：都有一份勇于接受命运挑战的果敢和坚韧。曾经的荣辱得失、兴衰成败终将在岁月的浪涛中，历经淘洗冲刷而归于平淡。不过，我还是会时常想起当年参加高考时的那间教室、那条河。
发表于 2024-3-30 11:41: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