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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算子失算
(小小说)
先前他以“神算子”自诩,承认的人并不多。但自从出了那件事,大家就不仅都承认了,而且还把他的“神”,传得是越来越“神”。 那天,他拄着一直引导他云游四方的竹杖,探探讨讨出了家门。由于他平日里极喜欢跟人开玩笑,且尤其喜欢向人卖弄他的“神算灵课”,方圆好几里的人,就都爱跟他逗把取乐儿。这一路行来,路上自然少不得有些促狭鬼跟他搞些恶作剧。但他也从不跟人急,只不紧不慢地说:“我昨儿夜里头就算准了,今日出门会撞到涎皮狗仔撕裤脚,好灵好灵咯——!嘿嘿……!” 他一路咿咿呀呀,不觉来到一座桥上。这是一座正在改建尚未完工的老桥,原来是木桥板、木桥栏。现如今的建筑都讲究“百年大计”的思想,所以要改成水泥桥面、钢筋栏杆。但眼下桥栏还没有建成。神算子自持路熟,且又有点好奇,上得桥来,偏往那桥边上摸,大约是想探探桥栏建成啥样儿了。没曾想到一脚踏虚,看看就要掉下桥去。好在他眼坏手脚好,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他一把抓住了桥边边,整个身子荡秋千似地吊在了桥边上。尽管他也是个不大服软的人,但如今已不幸落难,免不得还是要大叫”救人啦——!救人啦——!” 恰巧平日里就爱跟神算子抬杠的“阴眼”(方言词,意思是做事很阴很促狭的人)远远看见了,他连忙用很危急的口气搭了腔:“哎呀呀!神算先生,你这是在桥上玩的哪一出呀!真嚇得死人嘞!” 神算子哭笑不得,呲牙咧嘴回答:“见人落难你倒还来吊笑?就不怕菩萨怪罪啵?还不快来救救我!” “阴眼”似乎也很着急地喊道:“哪个吊你的笑啊?我的麻麻儿汗都嚇起出来哒,要不你摸我的身上喽!既是要出门嘛,你又是懂神算灵课的人,哪不先给自个儿算算吉凶呢?” 神算子有点难堪地答道:“你还讲哩,昨日我就算到今日出门不利的,只是我还没跟别个讲过!” “哦!唔你算得就真灵,看你吊在半天云里,下头悬起几丈高,底下尽是尖尖岩头,一看都嚇死个人。你的手要捉牢些噢!我喊人搬张梯子来救你!啊?” 神算子一迭连声:“难为你!难为你!我也是算到今日虽说有难辛,但硬是有个好人要相救的!不然,我又哪么会得出门唦!” “阴眼”忍住笑,说:“那你算没算过,要是万一碰不上个相救的人,你今日会是个么的结局呢?” “当然算——得到唦”,听得出神算子已经很吃力,“不是断膀子,就——是伤腿脚!哎!你救——人要急性些!我手上——没得好多力气哒!” “阴眼”连忙给他打气:“你千万松不得手的嗷,一松就要出大拐!送梯子的人快到哒!” 神算子渐渐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气短力虚地催道:“快—快—快当点唦!” “不慌不慌,送梯子的只隔里把路远哒!” 神算子闻言“呀”地叫了一声。他实在坚持不住了,心里只闪过一个祸念:“今日到底还是没免脱一场血光之灾哟!”但他“呀”声未落,就一脚硬梆梆杵在什么东西上,整个身子立即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并立即被坚硬的东西顶住,这一坠一顶之间,神算子也断不定自己尸首还全不全。原来,神算子和身子吊在桥边上,脚离下面的土堆其实还不到半尺高。那个“阴眼”说神算子吊在半天云里嚇死人,都是故意捉弄他的。 见神算子狼狈倒地,“阴眼”差点笑得背过气去,等他走近了,神算子却还倒在地上不起来。 “通共才一蹾鸡巴高,你还装什么鬼样子唦!” “阴眼”很舒坦地数落神算子。 “哎哟——!哎哟——!你这个不得好死的‘阴眼’,给我看看,我的脚还在不在腿上连着?”神算子语气里充满了剧痛。 原来,神算先生算定这一坠总有好几丈高的,根本没有立即着地的思想准备。思想没有准备,真的就什么都可能发生,结果他被那突如其来的落地摔得稀里哗啦,看来脚踝已崴断了,膀子好象也成了莲花落板儿。 “阴眼”看看神算子打吊的膀子紫青的脚,不禁大叹道:“还真是不断膀子就伤脚啊!猪哄你,我今日才算真服了你神算先生!” 神算子一边呻吟一边哭笑着说:“哎——!我还是算得有一点点不准唦,要是不算错那一点点的话,我就晓得今日是遇不到个好人的,不走桥上也就躲过这场难辛了啦!” 后来,这一块就更加盛传神算子算吉凶最灵,“阴眼”自然是最起劲的鼓吹者。
(迷信者戒!捉弄盲人者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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